雨丝细碎落下,院中夜合花四散飘落。一树晶莹雪白抵不过一夜春寒,雨碎花欲谢,世间美丽景致不过如此。
水双颜站在窗前,屋中依旧没有亮灯,她在一片漆黑中想起从小纠缠自己的那个梦靥。血雨、妖花、天地变色——这个就是宿命么?现在看来,她有什么能力可以卷翻这一浩瀚天地?
月光透过蒙蒙雨幕,象牙白的光覆在她玉人似的面孔上。月起了,颜复了,那又如何?
雨丝牵起她的视线,绕过了杨柳堆烟的小院,绕过了深深似海的岛府高墙,绕过了风起云涌的烈岛大地。
去哪儿呢?回家么?家在何处?
屋外响起阵阵敲门声,水双颜并不理会。她的心打了一个死结,一个谁也解不开的死结。
原本心无城府,为何你们个个让我不得安生?
在冷岛的一切也就罢了,到了这烈岛嫁做人妇,原以为倚着夫君能有一条明路,不想又是尔虞我诈,争宠就像是夺命。
“主子,先吃饭好么?您这样,我们实在是担心。”雁初和雁卿站在门口苦口劝导,两人手中都托着托盘,托盘之上吃食满满,香气四溢。
屋里依旧没有回应。
雁卿轻叹一声,托着托盘的手已经微微发颤,应是已经在门外侯了不短的时间了。她看着渐渐冷去的吃食,不死心的又开口劝道:“主子,您这样,等会岛主会怪罪我们二人的了。”
主子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出去了几日,今早才跟着岛主不知从哪儿回来。去的时候是炎将令来接的,回来的时候却是主子一人回来,连个小厮侍女也没有。据那炎夫人院中的阿朱说,主子得罪了她们炎夫人,遭岛主嫌了。
唉,这府里的夫人也真是可怜,一朝宠妇一朝弃。主子也许就跟其他院中的夫人一样要被岛主无限期的冷落了。
不过,主子也真是想不开,这有什么呢?府里的夫人也只有炎夫人一直伴在岛主身旁,谁不是三两日就被冷了下来的?何必为了这事将自己一整日关在房中,连饭也不愿意吃?
“我不吃了,你们先回去吧。”屋里传来的水双颜懒懒的吩咐。
雁初和雁卿相视一眼,知道水双颜的脾性,既然说了不吃,再劝也是枉然。两人拿着一托盘的吃食,出了小院。
水双颜听见门外没了声响,掩好窗,敲亮火石,点了灯,坐在了梳妆台前。
橘色的灯火在镜台上跳跃,映得她一张脸像是笼了金光,倒真像是仙子下凡般了。她对着镜子取下发髻上的珠釵,晶莹白润的珠子拼成了娇媚的芙蓉花样,煞是好看。
这是炎夫人的。
她又缓缓褪下身上的衣裳。衣裳是上好的青缎,触手如丝般柔滑。她将褪下的衣裳搁在梳妆台前,又眷恋地伸手拂过。
这也是炎夫人的。
这都是别人,她不要,她收回手,微启朱唇吹灭了灯。
黑白分明的杏眸氤氲起一层水汽,身上一丝不挂。镂空的窗台,月光穿过薄弱的窗纸团团透进,水双颜踏着这团团白光,走近了床,掀被躺下。
倦了,倦了……
“怎么了?”低着头的雁初和雁卿端着吃食出了院,却撞见了刚刚进院的烈流火。烈流火一见两人手上那满满当当的东西,顿时蹙眉问道。
两人抬起头,见是烈流火,又惊又喜。岛主来了,看来自家主子也有些希望了。
“夫人不愿意进食,已经一天了。”雁卿定了定神回话。
烈流火眉心锁得更紧,取过其中一人手上的托盘,一言不发地往水双颜的就寝的小院去。
这女人赌的什么气?自己早上也没有把她怎么的,不就是没有帮她么?不就是由着她被炎雷训了一句么?
明天就要往起乱之地平乱了,不知道何日才回来,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好在自己今夜抽空来了一趟,不然她等到他平乱回来不是要饿死了?
烈流火托着吃食站在水双颜的寝房外,敲了敲门。
“我说了不吃了,我倦了,你们走吧。”水双颜略显倦怠的的声音传了出来,仿佛有些气恼了。
烈流火也不说话,打量了一番房门,找到了里边门闩的大概位置,伸手运气覆在门这边。
里头的门闩缓缓移开,烈流火推开门。
水双颜听见有人进来,猛地坐起身,想要看是谁。还没看清是谁,又猛地将被子捂住自己全身。脸不能被看见,光溜溜的身子更不能被看见。
到底是谁?不会是刺客吧?听说现在烈岛乱的很。
可是暗杀也不能找我啊,我又不得宠。刺客大哥,你杀了我也没用的,流火不会在意的。
水双颜蒙在被下,屏息凝神等着来者开口。
烈流火借着月光见她躲在被下瑟瑟发抖的景象,不禁由心底燃起一阵笑意——这个女人,到底是傻还是慧?他栓好门,将手上的托盘搁在桌上,向床榻走去。
水双颜蒙在被下,只感觉那人渐渐走近她,抖得更加厉害了。
烈流火的嘴角扬笑,眼中皆是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之意。大手触被,猛地一掀。
“啊!”水双颜紧抱着双膝,慌乱地看着眼前的烈流火。未着一缕的光洁身躯,从小到大头一次就这样敞亮地呈在男子面前。
这个男子,是她的夫君。可是她毕竟是个黄花闺女,这样忽然被看光光,难免还是难为情。
而烈流火不是从未见过女子之躯,这么多房夫人,没有道理他未近过女色。只是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蜷缩在床榻上惊慌不已的水双颜,忽然心如潮涌,浪卷不止。
她美得不似世间之人。长及腰际的发丝柔亮顺滑,此刻散在她美若削成的双肩上,紧抱着双膝的玉臂,云鬓乱洒,****半掩。
惊慌的绝美小脸更是让烈流火恨不得揉她入怀。
而烈流火也确实这么做了。
春夜凉如水,水双颜的身子微微发颤,一半是冷,一半是惊。此刻整个人被烈流火拢在温暖的怀中,只觉得舒适无比,又免去了与他对视的尴尬。
正当水双颜惬意的将要睡去的时候,耳后传来一阵热气与酥麻,那股奇异又美妙的热流滑过她耳后,又流连在她光洁的玉颈。
水双颜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烈流火那沉重的鼻息与软唇呵出的阵阵热气已经移至她的双肩。
她闭上眼。这一刻,从出嫁之日就知道会来,如今甚至还晚了些。
水双颜并不打算退避。他是她的夫,他理应得到。
月光缠绕在床榻上紧拥着的两人身上,芙蓉帐暖,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