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雪看一眼对面的女子,美丽妩媚,是那种让人怜而生爱的温润美人。与此同时,芙月的目光也看向了她,果然是清丽淡雅,如水中莲,见之难忘,让人想好好亲近——两个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若不是此时局面尴尬微妙,两人一定会惺惺相惜,也许还能友好交谈几句,从此成为朋友,但是现在——
芙月已在门外偷听到了他俩的谈话,听着听着,怒火和委屈同时上升,自己还是唐皇后钦点的名正言顺的太子妃呢,可是这算什么?自己心仪的男子却背着她向另一个女子示爱?她只觉得悲哀自怜一起涌上心头,内心五味泛陈,苦涩难抑。云雪突然间开门而出,让她一下子措手不及,举止失态……
若在平时,云雪也必定会上前关心询问一番,可是此时,她只匆匆看了她一眼,略为判断出这女子没有一丝不妥后,就转身往所住别院走去。丝玉向芙月打声招呼,急急尾随而去。
早有宫女上前为芙月慌忙擦洗,这个问:“月姑娘你没事吧?”那个问:“姑娘有没有烫着?”一时闹哄哄一片。芙月却不应声,满心希望看向房内,门微掩,隐约见那人立在屋内,就是不见出来。
她亲自为他送上羹汤,只为看他一眼,和他说说话,他却对她一直是淡淡的,从未对她有亲近之举,就是现在,也不见他出来。她在他眼中就如此不堪吗?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里的她,如何能咽下心中这口郁闷之气?对身边的宫女莫菊闷闷地使上一个眼色,掉头便走。
云雪在前,芙月在后,一前一后倒也有些距离。芙月远远地看着前面的那个纤瘦女子,想着良诚对她,如此深情,她竟一口回绝,多少让她觉得意外,对云雪的敌意,比先前倒淡了一些。
一骑飞尘,进入皇庄,赶往良诚的书房……
云雪侧身避让,待马过去,才慢慢转个弯,走向所住的别院。进得房来,往床上一倒,她此时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那十二幅梅花图,她略用了一点心思,虽耗费时日,因有“画完后早点回家”这根支柱撑着,一路画来,倒也不觉多么难熬。没料到她的满心欢喜,最后却只能是那样的结果,还不小心听到了良诚的肺腑之言,良诚的表白让她惊慌失措,一时无法承受,但内心却对他生出几分怜意来……云雪不知不觉闭上双眼,内心的疲惫感如潮水般缓缓席卷而来,不觉昏昏沉沉睡去。
也许一觉醒来,自己已经回到了原点——她还是那个只为了母亲生病而愁绪满怀的尹家女儿,她还是那个对婆婆的无端指责而冷言相对的乔家媳妇……只是,梦中的青源为什么对自己横眉冷对,是嫌她对婆婆不够温柔,对他不够体贴吗?再如何,她和他可是结发夫妻。
……良诚坐在云雪床头,看着熟睡的她眉头微微蹙起,手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想替她抚平那缕轻愁,伸了一半又忽然滞住,想起她恼怒的脸,不觉喟叹一声,替她掖好散乱的被角。
四清在门口低语:“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刚才飞骑来报,太傅病重……这一次,只怕是病体难支,况太傅已垂垂老矣,皇帝下旨,命太子替师分忧,尽孝,侍奉一旁——
他马上就要动身了,只怕这一去,会有好些日子,他太子的重责在肩,时时不能掉以轻心。可是,把云雪就此放在庄中,却不让她回家,这样的决定是不是太武断了?他不由怀疑起自己来。有心想唤醒她,和她商量一番,一想到她一连几天的不眠不休,内心不忍,思虑再三,见房中笔墨纸砚皆备,疾笔挥毫起来……
云雪醒时,丝玉守候在一旁,低头询问:“梅姑娘睡得可好?太子殿下来看您,见您睡了,留下一封信。”将良诚所留之书捧了上来。
云雪坐起,接过信来,却见信封上“云雪亲启”字样,撕开信,抽出一张素花信笺来,字迹潦草,但笔墨遒劲有力,不难辩认,急忙看来,却是良诚临走匆忙所书。
“……云雪见谅,良诚此时匆匆一别,实属无奈。本欲与你相与时日,便可解良诚一番相思之心。今太傅病重,良诚自当侍奉左右,太傅待吾,谆谆教导,时时提醒,偶尔棒头当喝,不以君臣之礼,不与常人之规,吾受益良多。太傅待我,如良师,如益友,更如亲人。今太傅病急,与你作别,见熟睡如婴孩,不忍唤之,以书作别。
云雪,良诚思虑再三,若吾之深情,换你一番冷语,非吾所愿,若换你一番怜悯,吾亦不屑,若能换你真心,才是随吾心愿。然良诚深知,此乃吾一厢情愿,实非你所愿。
若愿留下,诚必念之怜之爱之,若不愿留,随你东西,诚不再扰。
吾已将高轶留下,送你归家,祝安好……”
丝玉小心看云雪脸色,却见梅姑娘看完书信后璨然一笑,眉头舒展开来——
“梅姑娘何事如此开心?”丝玉笑问。
云雪握着手中的素花信笺,一扫几日的阴霾:“丝玉姑娘,太子殿下说,我可以回家了……”
丝玉惊异地道:“太子殿下同意您回去?”她见太子殿下坐在云雪床边,目光紧紧地注视着那熟睡的娇颜,满眼却是掩饰不住的痛苦,她近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太子殿下说,若我想走,随时可以,叫高轶送我——”云雪对丝玉微笑,“可否请丝玉姑娘告之高轶,我现在想见他?”
丝玉点头:“梅姑娘,请稍等片刻——”她走出门外,和门口的一个小宫女说了一句,小宫女急急而去。待丝玉吩咐完,推门进来,却见云雪已穿戴齐整,正在整理一头蓬发,急忙上前帮忙——
高轶匆匆而来,行礼:“不知梅姑娘有何吩咐?”
云雪见他一脸冷峻,忙道:“我想现在就回家,不知高侍卫能不能现在就送我回家?”
高轶摇头,解释:“梅姑娘稍安勿躁,此地与乔府,须三天路途,路上还要投宿休息,请容我稍作打点。”见梅姑娘抬起一双秀目看来,忙道,“若姑娘不急着赶路,明早启行最好。”
云雪看看天色,已近黄昏,于是点头:“那就明早走吧!”
于是高轶自去准备,他挑好车夫马匹,又回去整理自己的衣服,众侍卫见他板着个面孔,对众人的招呼一概不理,都讷讷走开。本不苟言笑的他,如今的样子多了几分严肃,越发让人不敢走近。
高轶其实是为殿下叫屈,他刚走,那个梅姑娘也欣然离开,对此毫无眷念,若殿下知道她的表现,恐怕又要闷闷不乐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