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在最前面的,是今夜值班站岗的程武,他也听见了弓箭破空之声,立时便发出了喊声,他知道王爷不在自己的帐篷里,便飞快地跑向马车,情急之下顾不得通报一声,已“唰”地一声挑帘而起——
手中的火把高高扬起,映红马车上两人惊慌失措的脸,只见云雪依在良佑身边,满手是血,一脸担心,而良佑,呲牙咧嘴,似笑非笑,和她对望。原来,良佑在坐起来时,不小心碰到了胳膊,云雪才发现良佑受伤的地方,正惊慌之时,程武进来了。云雪看着良佑的左膀,一只黑色箭矢赫然没入其中,鲜血淋漓……一时不忍目睹。
程武急叫:“王爷!”一步踏上马车,查看伤势,只见良佑受伤的胳膊,已是泛着黑色,显然箭上有毒,大惊失色:“王爷,属下保护不周,望祈恕罪!”
听见有毒,云雪的心,一下子抽紧了:“啊!你现在要不要紧,我们马上去找大夫去!”
良佑微微一笑:“这种地方,到哪里去寻大夫?”
说话间,马车四周已聚满了人,人人神色焦急,纷纷探问良佑的伤势,良佑见大家都聚在身边,眼一瞪:“慌什么?本王无碍,还不四处搜查一下,看对方是什么人?”
众人脸色一怔,清醒过来,于是几人一组,举火把四处查看,良佑提醒道:“敌暗我明,即使点亮火把,各位兄弟也要小心。”小将们点头称是。
程武下了马车,下面又跳上来一人,提着个药箱,显然是个大夫,只见他替良佑细细查看一番伤势后,沉声说道:“王爷,箭上之毒虽然不烈,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属下我还是先给您拔了此箭,上些伤药,到下一个集镇,再去配解毒的药草。”
良佑点头:“马海,你的医术我信得过,我听你的。”云雪一听他要拔箭,脸上顿时浮现出担心的神色。
马海看了看云雪,皱眉:“姑娘可否能去外歇息?马车窄小,转动不便,再说拔箭之时,污血飞溅,恐伤了姑娘……”
良佑本想留云雪在身边,闻言道:“还是去本王的帐篷拔箭吧,这里本是梅姑娘睡榻,我怎能污之?”
云雪急道:“无妨,你就呆在车里,我去外走走!”怕触到良佑伤口,小心翼翼往外爬去,经过良佑身边,想不到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握得很紧,他的眼亮晶晶地看着她:“你别走,你陪着我——”马海在一旁,他却一点也不回避。
云雪安慰他:“我不走,我等下再来看你!”再往外爬,不料良佑握着的手就是不放。云雪无法,,将目光投向马海求助。
马海叹一口气:“若姑娘不怕,就留下帮忙吧!”
良佑这才璨然一笑,松了手。云雪只好爬往良佑的一侧。
马海将伤口清理后,从药箱中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云雪从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大夫动刀,心中倒有些紧张,她看向良佑,良佑却对她安慰似的一笑:“别担心,我身上的箭伤,少说也有五六处,拔箭已成家常便饭……”云雪心中戚然,对他挤出一个笑来。
马海先剪下箭身,只留箭头。接着拿出一卷纱布放在一边,又撕了好几块小的出来,对云雪说:“我拔箭后,会有血流出,开始之时流的是毒血,不用止血,等血变红了,姑娘再用这纱布压着,我好上药。”见云雪点头,对良佑道,“我们开始了,王爷你忍着点。”良佑点头。
马海将刀一番比划,一时竟下不了手:“这箭力道不小,王爷不知到哪里招来的仇家?”
良佑苦笑:“我哪里知道?好端端地坐着,祸从天降,哎哟……”原来,马海趁他说话分神之际,已拔出此箭,顿时血流如注,马海却面不改色,细细端详那箭,良佑顾不得伤痛,将箭拿了过去。
这是一支黑色的长箭,精铁制成,箭头锋利,良佑看了一眼:“此箭锋利异常,穿透一般盔甲不费吹毫之力,难怪本王见他,也只能束手无策了。只是我大周,这样的箭多用在军营,猎户和寻常人家是不用的。”
云雪见良佑说话神色如常,似乎只是聊平时话题,好奇起来,也伸了手去取那剑,良佑却不递与她,只轻声道:“你想看,就这样看罢,此箭有毒,别伤了手!”云雪只好缩手。
云雪见良佑膀上已有鲜血流出,按马海授意,放了一块纱布止血,良佑看了她过来,微微闭了双眼:“我有些困了,马海替我上完药,也去休息。程武他们久未来报,想必刺客已经逃走了,叫他们回来,别查了,早点休息……”马海口里应着,手却不慌不忙给他上着药。
云雪见马海上完药后准备离开,急忙对良佑说:“我也去外面,你好好睡一觉——”
正待移动,良佑的手已伸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好歹看在我是保护你才受伤的份上,陪我说说话。”
云雪想了想,觉得良佑的话句句在理,黑暗中,他替自己挡了一箭,不是他相救,躺在这里的此刻就是自己。身子便不再挪动。
马海跳下马车,回头对云雪道:“那就请姑娘照顾一下我们王爷,有什么事情,烦请姑娘相告,我就在外守侯。”
良佑看那天色,已渐渐泛白,于是道:“你也去休息一下,等会我们启程,你去和他们说一声。”马海应了。
马海一走,良佑又闭上了眼,面现疲惫之色:“我要休息了,你也休息一下吧!”躺着的身子往右侧了侧,给云雪让出一份空间来。
云雪哪里会躺下去?轻轻回答:“我不累,你睡吧!”
良佑笑笑,不知不觉松了云雪的手,沉沉睡去。
马车里寂静无声,天已大亮,程武他们已做好了早饭,熊勇也焦急地守在马车一旁——马车里两人,似乎已经深睡,几位小将在外窃窃私语,挤眉弄眼,也没能惊醒马车上的两人。
熊勇却心里直打鼓,刚刚做饭之时,军医马海对他说,要借他的马车给五爷坐,到下一个集镇才能归还。王爷为保护梅姑娘受伤,熊勇不是不内疚的,可把马车给王爷坐,那他们怎么办?梅姑娘怎么办?熊勇一时愁眉不展。
云雪醒来时,吓了一跳,一张俊脸在她的眼前放得无限大,良佑的手正拂向她的发丝——她几乎是跳了起来,却忘了是在马车上,一下子碰到了脑袋,只好坐下来摸向脑袋……良佑看着她气恼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
他对她轻笑:“怎么办呢,现在有一个难题,摆在我们面前,我想听你的主意!”
云雪余痛未消,偏头示意他说下去,自己仍皱眉抚着脑袋。
良佑神色认真:“我的箭伤未好,不能骑马用力,恐怕要借你的马车一用。”
云雪扬眉:“好,给你用!”
“那你呢?”
“我骑马!”
“你会骑马?”
“不会!我可以学啊!”
“开什么玩笑?我伤未愈,如何教你骑马?”
“我叫熊大哥教我!”
“熊大哥?别乱和别人攀亲!再说,学骑马不是一下子能学会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借你的马车,你陪我去下一个集镇找药,等我伤好了再送你回家。”
“不行啊!”
“怎么不行,我舍身救你,没叫你以身相许,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难道我有难你都不帮的?”
云雪脸黑无语。
车外刚才还有细小的叽喳声,此时也听不见了,人人都在听马车上两人的争执声。熊勇的手心竟然沁出汗来,程武他们不露声色,但是却在侧耳倾听……
等了好大会儿,只听云雪气馁的声音:“好啦,马车让你,我陪你去下一个集镇,然后返回!”车上有人开心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