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颠一颠地在路上行驶,我的身体也随着车子的颠簸而晃动着。因为怕有人中途逃跑,我们的马车前后各有一辆装满武功高强的大内侍卫“护送”。
都是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宫佳丽,若是斗斗心眼还是可以的,要说逃跑,估计没有什么可能。车中抽泣之声越来越少,大部分的人昏昏欲睡,即使清醒的也都在默默发呆。
外面炙热的烈阳透过车帘扑扑地冒进来,炎热难当。前面驾马的有一个是李治身边的贴身小太监,他掀了帘子递给我一个水壶:“武…姑娘,请用些水吧。离感业寺还有不少路,乏得很。”
我无力地摇头笑笑:“不用,我不渴。谢谢公公。”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呵呵,姑娘太客气了,叫我小陆子就成。”
一边一个女子伸手就去夺那水壶:“给我喝!”
小陆子闪避不及,被她抢了去,急道:“别喝光了!还有人要喝哪!”
那女子细眉倒竖地斥道:“怎么?!谁喝不是喝?刚才找你们要水喝没人理我,人家不渴你们还巴巴的倒贴,干什么,出了宫大家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有也是白想。”
“你…”小陆子被她讥讽得面红耳赤,气得将帘子一放,不再理会她。
我看着她,心中感叹:她原是秀彩女,原名丰秀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只是虽然不得先帝宠爱,在宫里却也是安分守己的一个人。现在看起来,可能也只是会掩饰罢了。
她挑衅地看我一眼,我懒得和她计较,把目光移到了马车外,看着路边刷刷倒退的林木。
马车却在这时候停住了,一股不安的气息四面八方地向我涌来,我惊得一回头,马车里的人全部睡得东倒西歪,丰秀秀也耷拉着脑袋,手中的水壶开了口却倒在地上,淙淙地冒水。
困意扑面而来,我不敢迟疑,凝神冥思,双眼亮起紫色的光芒,困意立刻消失殆尽。试探着探索气息,三辆马车上除了我没有一个清醒着,包括马。能在瞬间晕倒这么多的高手的人,想必不是绝顶高手就是世外高人。我感受到了树林两边里有着强大的气息,而且来者不在少数。
眼中的紫芒消失,我理了理凌乱的发,选择按兵不动地候着。
“哈哈哈…”一阵沙哑难听的笑声传来,我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车帘被人撩开,强大的气势使得我再也坐不住了,喘着粗气跪倒在地,右手上的伤口更是疼痛钻心。
一个粗糙的大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银白而面容扭曲的鬼脸面具,那面具里面是一双狼一样的眼睛,凶狠而犀利地看着他的猎物。雪白的长发扎在他的脑后,黑墨样的绸袍上无任何装饰,长长地拖着,上面却无一丝尘埃。
“梁天师…”我艰难地开口,身体还是止不住的抖。
“你还认识我?”他破沙的嗓音充满了嘲讽。
“你是我的主人。”我说完这句话,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你知道背叛我的后果吗?”他松开手,在我的面前坐下。
我意识到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他还未出手,我已经是溃败不堪。我垂下头颅,低声道:“属下不敢。”
“不敢?”他伸出手来,“你还敢说不敢?”
我小心地抬头,看见他手心里静静躺着的“锁魂玉”,大惊失色。
“怎样?”他很满意我的反应,“我的蛇妖还真是善良啊,这么好的东西都送人了,你不会告诉我,你不打算回宫吧?”
再隐瞒也没有用了,他根本什么都知道的。我鼓足勇气道:“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是我自己做的决定,没有其他人左右,请天师不要迁怒于毛毛。”
“迁不迁怒,就要看你了。”他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将玉放在一边。
我看着那闪烁着光泽的邪玉,脑海里闪过李治的脸,挣扎了许久,最终伏地哀求:“求您放过我吧,李世民已经死了,要怎么夺李家江山,我都不敢再插手,何况天师手下高手云集,以我的绵薄之力对于天师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大作用,不如放我离开,我只是向往自由的生活,与尘世再无瓜葛。请天师成全。”
“你又何必过谦呢?你是我的得力助手,你不是‘绵薄之力’,而是我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步,没了你,我杀李世民有什么用?你是上天指派的那个灭唐的人,我又怎么可以逆天呢?”
“天意,未必不可改变…”我低低地答,心中却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他果然冷冷一笑:“有你在,我何必做那遭天谴的事情?连袁天师那样的绝世高手都惧此而辞官,我又怎么能抗争?”他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大力的拽起,眼睛里是邪邪的光芒,“我助你复仇,你也要帮我啊,最多我答应你,饶了李治的命。”说完眼中精光一闪,嘴唇猛地覆上了我的唇。
一股羞辱和恶心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奋力一咬他的嘴巴,用力将他推开,跪在地上:“属下冒犯了。”心里已经是抱了必死的念头。
两个黑衣人刷地出现在我面前,雪亮的宝剑已经抵住了我的喉咙。
他眯眼看着我,拭了拭嘴角的血迹,让黑衣人收了剑,古怪的一笑:“乖乖的听话,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的朋友们失望。拿出你妖精的本色,连本尊都能差点被迷惑,你又何必故做清高?”
手指被握得格格作响,我忍住几乎要失控的疯狂恨意,隐忍着站在那里。
他仰头大笑着离开了马车,笑声刺耳尖锐,惊起林中群鸟的惊恐,扑拉拉飞走一片。
我颤抖的双手轻轻去触那枚玉,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玉立刻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竟化做一滩玉水自动蔓延进我的肌肤,速度之快到我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冰冷的感觉自右手弥漫到全身,眼前一黑。
“武…姑娘,请用些水吧。离感业寺还有不少路,乏得很。”一个水壶递过来,我恢复了神智,抬眼一看,是小陆子掀了车帘,憨厚的对着我笑。
“…”我反应不过来,傻愣在那里。
“给我喝!”对面的丰秀秀劈手夺过水壶,拔掉了塞子。
“别喝光了!还有人要喝哪!”
“怎么?!谁喝不是喝?刚才找你们要水喝没人理我,人家不渴你们还巴巴的倒贴,干什么,出了宫大家都是一样的。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想法不成?有也是白想。”
“你…”小陆子气得将帘子一放。
刚才?难道是做梦?我惊讶地看着喝水的丰秀秀,她挑衅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喝水。
我猛地掀开右手的衣袖,右手完好无损,本来受伤的淡淡紫黑的手掌现在洁白无暇,伸手握了握,毫无不适的感觉。不是梦,刚才的一切,是真的。我沮丧的叹了口气,和那些妃子一起,绝望地任马车将我们向前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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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到了已时三刻,才来到了感业寺。
本来以为佛门清苦,定是小家小户,人烟稀少,冷冷清清的才对。可是不曾想,这高大的庙宇虽然不及宫殿那样能够华丽壮观,却也修缮得宏伟不俗,大气磅礴。足足两丈高的朱色大门敞开,前方来往的香客络绎不绝,且各个衣衫华美,非富即贵。
“天哪,我们来的感业寺都是这样壮观,那黛淑妃参拜的会昌寺一定美得如人间仙境,所以她都不愿意回宫的吧!”身边一个有着一字斜眉的女子不由感叹起来,我一惊,看了她一眼。黛淑妃什么时候去的寺庙?我竟然不知,难怪后来一直没有见到她。
这时候那丰秀秀插嘴道:“刖妹妹你傻啊,我们这里是尼姑庵,她去的那个是和尚庙,怎么好比的?她再怎么待,那也是迟早要回的。象我们…”
众人皆被她说得黯然起来。这时,马车已经悄然从前面的供奉殿堂绕过,来到了后面尼姑们居住的庭院了。只听见前面一声:“阿弥陀佛。”的女声,车帘被掀开,前面驾车的公公道:“都赶紧的下车吧!到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