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一进屋就看见急得团团转的奶娘和曰芾姑姑,见我进来,曰芾姑姑惊慌失措地立刻跪下咣咣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没有做什么啊!小殿下一天都好好的,现在突然就……娘娘……”
我没有工夫理她,快步过去一把夺过奶娘怀中哭闹的孩子。他出乎我意料的小,天知道,这是他出生以来我第一次抱他,那样柔软那样弱小,小小的身子被金黄色的纹龙襁褓包裹,只露出一张比茶壶盖大不了多少的小脸在外面,现在这张小脸憋得通红,五官皱做一团,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也许是感觉到我的到来,他的哭声似乎弱了一些,两只眼睛微微睁开来看我,然后一边哼哼着哭一边向我伸出粉红色的小手,似乎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向母亲哭诉撒娇。我眼角一红,握住他滚烫柔软的小手,立刻回头对着宫人们大吼:“快宣宋太医!”
“是!是!”小秋子连滚带爬地跑出去,马医女也闻讯匆匆赶了来,镇静地摸摸小皇子的额头,焦急地问跪在地上的曰芾姑姑道:“到底怎么回事?”
曰芾姑姑显然被吓坏了,只是不停地哭着摇头,我叹了口气道:“你起来!本宫知道不是你做的手脚,起来好好回答马医女的话!”
“是是是。”她一听不会治罪,立刻起来擦了泪水道,“奴婢也不知道,奶娘说小殿下平时隔两个时辰就要喝一次奶,很准时的,可是今天只顾着睡觉,都不怎么喝奶,后来渐渐身子有些热,奴婢还以为他穿得太多,就给领口松了些,谁知道小殿下就哭闹起来了。”
正在此时,皇上和皇后匆匆进来,惊得奴才们纷纷跪下叩头。
“怎么了?”李治焦急地跑过来接过皇子,看见哭得嘶声力竭的孩子,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是谁照看的皇子!怎么回事?”
皇后也是心疼地抓住孩子的小手,惊呼道:“呀!这么烫?!宣了太医没有?!”
我拭着眼泪道:“宣了。”
正说着宋太医急急地赶了进来,正要行礼,被皇上一把拉过去:“不必行礼!快点看看皇儿!”
“是。”他也不含糊,看了看孩子的症状,又询问了奶娘和曰芾姑姑关于皇子的一些事情,吩咐道:“奶娘,可否给五皇子殿下进膳?”
奶娘地毫不迟疑,掀了衣襟就给孩子喂奶,可怜的孩子还没有喝上几口就吐了出来,哭闹更甚。
宋太医皱着眉头将孩子的襁褓打开,一边动手将医药箱打开一边道:“是‘脐症’,你们给小殿下清洗身子的时候都不注意肚脐周围吗?看看现在都红肿了!这虽然是小毛病,可是对于刚出生不久的孩子,不注意的话也会造成引发其他疾病而……”
我仔细看了看,的确肚脐周围是红肿了一些,不注意看还真的看不出来。
皇上怒指着奶娘和曰芾姑姑道:“拖下去斩了!”
她们齐齐跪下大呼:“冤枉啊!奴婢真的是给殿下清洗的十分干净的!”
“是啊!再说今天给皇子清洗的不是奴婢,是如诗姑娘啊!”
我抬起眼帘,阴恻恻地道:“如诗?人呢?”
所有宫人这才发现如诗不在这里,跑得快的小秋子转了一圈,气喘吁吁道:“娘娘,没有人。”
如歌这时跪下来,道:“奴婢知道她去了哪里!因为奴婢觉轻,常常看见她半夜起床,奴婢好奇,就偷偷跟着看,看她是往……往含元殿方向去。”
“含元殿?!”我和皇上一齐惊呼。
皇后拧眉:“是萧淑妃住的地方!”
“她不会如此……”皇上迟疑地道,我焦急地看了一眼皇后,皇后厉声道:“摆驾含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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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给本宫的消息很及时,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萧淑妃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赏。”
如诗伏下身子道:“奴婢不敢,当年奴婢一家都是娘娘救活的,不敢讨赏。”
“你倒是个忠心的,好,你回去吧,好好待在昭仪娘娘身边。”她眼眸中是深深的笑意,只是笑得格外阴森。
“是,娘娘。”如诗起身出门去了。
萧淑妃脸上勉强维持的笑容立刻被凶狠的表情取代,她霍的起身,阔袖一摆,案子上的茶盏碗碟之类的全部“乒乒乓乓”地扫落在地。茶水伴着糕点污浊了脚下的厚毯,精致的宫鞋狠狠地踏在上面,她举着伤痕累累的双手,面容扭曲得可怖:“好,好,好!两个贱人联合在一起对付我!”正在这时,如诗忽然又满面惊慌地回来了:“娘娘……”她看见正失态的萧淑妃和地上的东西,又是吓了一惊。
“干什么又回来了?!”萧淑妃冷静下来,满脸不悦地看着她。
“奴婢……奴婢撞鬼了……”她支支吾吾道。
“什么?”
“出不去了……”
“胡说什么?”萧淑妃奇怪地看着她,不过平时里一向冷静大胆的如诗居然惊慌成这样,她也几分怀疑地朝头往外走,朴姑姑颤声道:“娘娘,别去,莫非是‘鬼打墙’?”
萧淑妃愣了一下,随后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本宫偏不信邪!”说完就朝头走出主殿去。可是刚刚走到殿门口,似乎就有一道透明的墙挡住了,怎么也出不去。
“怎么可能?”她杏目圆瞪,“来人!”
可是外面的侍卫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似的立在那里,紧接着她看见皇上和皇后的仪仗已经来到了殿门口。
“是你!”惊慌的失去理智的萧淑妃尖叫一声,回头就看见跟在后面的如诗也是一脸惊讶,但是她想留步了那么多,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道:“你背叛我!你居然帮着那个贱人一起背叛我!”
“呜……呜……”如诗急切地想辩解,可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呼吸急促地指手划脚。
朴姑姑急忙去拉萧淑妃:“娘娘!您疯了!皇上来了!”
“你在干什么?!”皇上等人急忙进来,我见这副画面,如受惊的兔子一般惊叫一声,就昏了过去。
“快放手!”皇后连忙挥手,七八个奴才去扯萧淑妃的手,可是等松开手,那如诗已经没了气了。
场面一片混乱,奴才们立刻分做两批,一批将昏迷中的我扶回去,一批人留下来保护皇上皇后。
“皇上!这个贱人是武昭仪派来刺杀臣妾的!臣妾为了自保不得已而为之!你看,那个贱人作贼心虚,都昏过去了!皇上!”萧淑妃如疯子一般乱说一通,紧紧去抓皇上的衣角。
皇上脸色铁青,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皇后却是冷笑连连:“萧淑妃,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
“我说的是实情!”她两眼冒火地回敬。
“武昭仪派自己的宫女半夜来刺杀你?!”
“没错!”
“可是本宫只见你掐人没见她反抗!何况她还是手无寸铁的来刺杀你?!”
“这贱人看见皇上来了自然就不敢还手了!”
“她不还手了你为何还要掐死她?怕不是杀人灭口!”
“臣妾当时惊慌失手!”
“有人常常看见如诗半夜来你宫中,又做何解?!”
“那是污蔑!”
“武昭仪与你素未蒙面,为何要杀你?!”
“因为她是和你一伙的!你怕素节当上太子威胁到你皇后的地位,所以你早早和那个贱人勾结!”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在萧淑妃的脸上,所有人都是一脸惊愕。
“媚娘不是贱人,她是朕的妃子,五皇子的母亲。”李治的脸阴沉得可怕,他背过身子冷笑,拳头捏得“格格”作响。
皇后轻蔑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得意之色,斗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这一次真正地赢的这么痛快:“萧淑妃,你出自大家,怎么如市井泼妇一般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还口口声声辱骂武昭仪?若是四皇子这样跟着你,怕是迟早会学得和你一样不择手段,心如蛇蝎。”
“你想干什么?”萧淑妃忽然醒悟过来,倒抽了口冷气。
李治俯手转过身来,目光冷淡:“你放心,皇后以后也不会担心,因为朕绝对不会立素节为太子,你也就不会对皇后构成威胁。至于你,朕念你为朕生育子嗣有功,不再计较你枉杀人命了。没有朕的旨意,你就不要出去了,好好静养。”
这一记重锤砸下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这是年轻的皇帝第一次表态不会立四皇子为太子,之前因为萧淑妃的得宠和皇上含糊不清的态度,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聪明伶俐的四皇子会是太子,毕竟高位份的妃子里只有二皇子和四皇子,而二皇子一向呆板蠢笨,母亲也是很不得宠的。而现在,皇帝鲜有态度地表明了立场,那么所有人自然会联想到刚刚出世不久的五皇子——武昭仪的孩子。
“皇上……”皇后迟疑地开口,“素节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