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一惊,没想到她竟会这般不怕事,暗恼得来的消息不实,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明姝郡主越是强悍,反而越显得她柔弱。
“都是妾身不好,不小心打翻了茶,这才让郡主不高兴了,没关系,妾身这就让人再去准备一杯。”萧淑急急地解释一句,又转而对身后呆愣住的妙歌吩咐道:“妙歌,还不快些再去准备一杯茶来!”
“是。”妙歌心疼地看了她一眼,福了福身,刚要离去,便眼尖地见她的膝下淌出一片血迹,忙惊道:“太子妃,您的膝盖......”
“住口,我没事,你还不快些去给郡主沏茶!”萧淑见目的已经达到,心下暗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立刻出声喝断了她。
夏侯聿的眸色深了深,看着这张与那人一模一样的脸,终是不忍再看下去,快步上前,扶着她的双臂,将她拉了起来,带入自己怀中。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盯着面前这张满是泪痕的脸颊,剑眉微蹙,唇线也紧紧抿起,声音也绷得极紧,显然是一副即将发怒的模样。
“可是殿下,妾身怕若是惹怒了郡主,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感情......”萧淑咬紧樱唇,努力止住泪水,越发显得委屈起来。
而事实上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巴不得影响了才好!
“太子殿下,主子的膝盖流血了......”妙歌‘砰’地一声,跪了下去,望着萧淑衣裙上的血迹,也跟着掉起了泪来,声音哽咽。
顺着妙歌的视线,夏侯聿俯头看向萧淑衣裙,上面果然染了血迹,拧紧了眉,对着妙歌沉声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传太医!”
“是,奴婢这就去。”妙歌立刻爬起来,二话不说便跑去请太医。
萧淑尽显委屈的表情微僵,没有想到夏侯聿当真如此看重自己,她本没想玩这种把戏,初衷也只是想在明姝郡主面前转悠一圈好刺激她一下罢了,谁让宫人们都煞有介事地传她与太子的绯闻呢?
但,谁知明姝郡主根本没给她留半点面子,反而嚣张地当着她的面处罚她身边的丫鬟呢,那满眼的鄙夷伤了她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
她来之前,便已着人去禀告了夏侯聿,是以,她赌他会来寻她,自然而然地,在明姝郡主的刺激下,反倒是她做出了此番小人行径。
至于明姝郡主,他若是在意她,便不会晾着她不管了。
萧淑跪在她的身后,声音中有着哀求,凄楚得如同无助的梨花:“郡主,妾身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郡主不要与妾身计较。”
明姝郡主吃了一惊,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她:“本郡主何时......”明明受委屈之人是自己,为什么反倒是她一副受到欺凌的模样?
“你分明胡说,郡主才不是......”馥儿见自家主子不语,不甘地便要上前去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道明,谁知被明姝郡主给拦下了,她冷声呵斥道:“馥儿,够了,还嫌本郡主不够丢人的么?”
“郡主,奴婢没有胡说,明明就是这个狐狸精存心要陷害您的,为何不向殿下解释清楚?”馥儿平日里沉稳,此时也不由得破了功。
平日里郡主不曾受过半点委屈,如今却被萧淑这般诬陷,偏偏她还耍性子不肯开口解释,又急又怒间,她也不再顾忌,厉声喝骂道。
泪水在萧淑的脸颊上流淌,她见状不对,顿时变得泣不成声起来:“郡主,你知道殿下喜欢的是妾身,这才让你对妾身有了怨恨......可是,不要因此生妾身的气好不好,妾身发誓,以后一定改......”
馥儿被这倒打一耙的戏码惊得说不出话,现场白皙的手指此时正指着萧淑直发抖:“你这个贱人,郡主明明是好心好意,可你却企图栽赃陷害于她,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种颠倒黑白的小人......”
“好猖狂的贱婢,连主子也敢随意辱骂,本太子今日若是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怕是永远不会懂自己是何身份。”只见,背对着主仆二人的夏侯聿闻言缓缓转身,冷眸阴鹜地看向她们,怒斥道。
“放肆!馥儿,你还不快给太子跪下认错!”明姝郡主一惊,像是被人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白了脸色,心也不由得缩成了一团。
她怒喝出声训斥了馥儿一句,以作弥补,希望还来得及。
“郡主,奴婢明白,您是怕奴婢被罚才会出言阻止,可是,奴婢不忍心郡主就这样吃了哑巴亏啊......”馥儿看着她,声音微哽。
她自小陪伴着明姝郡主长大,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思?
只是,平日里郡主待她不薄,她宁愿自己多受些皮肉之苦,也不希望郡主被太子误会。她虽然深知太子生性冷漠,这一番举动毫无用处,可同时她也很清楚,郡主爱惨了这个男人,定然不希望被他误会。
“馥儿......”被馥儿的话触动,明姝郡主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馥儿却是咬唇轻笑,收回望着明姝郡主的视线,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转而望向满眸冰冷的夏侯聿,道:“太子殿下,奴婢口无遮拦,自愿受罚,但奴婢句句属实,还请太子殿下能还郡主一个清白!”
“好一个忠心的贱婢!”
夏侯聿只冷冷地嘲讽一句,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奴婢便是奴婢,不管出于何种原因,胆敢出言污蔑主子,便绝不能轻饶!”
“啪!”
没有人看到夏侯聿是如何出手的,他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只见馥儿脸上骤然凸起一个鲜红的掌印,嘴角渗出丝丝鲜血,在明姝郡主惊惶的目光中,‘轰’地一声跌在地上,昏倒过去了过去。
“你竟然打我的侍女?”明姝郡主见状不由得瞳孔微缩,连忙蹲下身去,将馥儿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擦拭起她嘴角的血丝。
她瞪视着眼前自己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忽觉自己似乎从来就不了解他,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喜的恶的又是什么东西,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甚至可以为此丢掉尊严...
可是此刻......
她轻轻放下馥儿,左手握拳,带着裂空的风声,猛地击向夏侯聿的面门,这一招毫无章法,只是带着满腔的激愤,向他砸过去!
夏侯聿的黑袍被汗水浸湿,尤自淌着的薄汗正贴着他俊逸的脸庞滑落,眼见着她这一拳打来,竟是不躲不闪,似在等着被她打到。
拳头裂空而来——
戛然停住!
明姝郡主深吸一口气,缓缓放下拳头,转而直直地看向眼神同样阴沉幽暗的夏侯聿,道:“茶不是我掀翻的,我也没让她给我沏茶。”
夏侯聿闻言却是冷笑出声,道:“那么,你说是谁?”
她急道:“方才分明是她自己......”
然而夏侯聿显然不以为意,仿佛只是在听一个笑话。
明姝郡主张着嘴,又气又恼:“你爱信不信!”
纵然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就算是再解释下去,也只会落得个撒泼耍赖的名声,她用力地咽下这口气,这一句,算她输了。
她转而望向夏侯聿,低声道:“好,如你所愿,就算茶杯是我打翻的,那也与我的婢女无关,你将她伤成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夏侯聿俯身抱起地上的萧淑,决然而去,只冷冷地丢给了她一句话:“你方才也动手伤了我的人,我伤她,岂非公平得很?”
看着他的背影,明姝郡主心中一片凄然,烈日仿佛灼得她就要晕过去,但倔强使她不愿意流露半分的软弱,她猛地站起身来,眸光恶狠狠地射向萧淑,纤长的手指直指向对方,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喊:“你看清楚,她不是绾婳,你明明知道的,绾婳早就已经死......”
“放肆!”不过眨眼的工夫,方才远去的身影瞬间回到了原地。
‘啪!’紧随着夏侯聿的一声怒喝,一道不轻不重的闷响同时响彻在了众人的耳边,惊得众人甚至丝毫不敢有所动作,连头也不敢多抬一下,生怕主子的怒火会一个不小心就蔓延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郡主!”
馥儿醒过来,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她心下一惊,也来不及多想其他,一个猛冲上前这才堪堪扶住了就要直接飞出阁亭外的明姝郡主。
她知道郡主的心思,虽然也替她鸣不平,可如果她还继续胡闹下去的话,定会惹怒太子,到时候恐怕连老王爷也是保不住她的呀!
明姝郡主却没有回过头去看馥儿,只是捂着自己那被打得红肿不堪的脸颊,晶莹水润的眸子此时有些发热,她盯着眼前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无比般配的景象不由得一阵心酸,却还是哽咽着不说一句话。
她的眼泪就好似不用钱的一样,哗啦啦地顺着脸颊一个劲儿往下掉,那原本白皙的俏脸此刻也被憋得通红无比,叫人心疼。
“明姝,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该好好记着!行了,回去吧,记住日后若是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再踏入这别月山庄半步!”话毕,夏侯聿轻轻摆了摆手,随即偏过头去不再看明姝郡主,而是轻轻扶着萧淑坐到了一旁的石凳之上,旁若无人地与她交谈起来。
见太子开恩,馥儿紧忙恭敬应是,二话不说便伸手将已处于呆愣状态的明姝郡主生拉硬拽地拖出了别月山庄:“郡主,您别和那小贱人计较,来日方长,等太子看穿她的心思,她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聿哥哥居然为了那个贱人动手打我...”
“他竟然打我......”
“好了,咱们回府后再慢慢商议对策,到时候咱们定要叫那小贱人好看!”馥儿则在一旁好言劝着明姝郡主,希望她目光能看得长远些,这后宫之中的女人本就个个都是人精儿,哪儿能那么容易对付?
明姝郡主失态地抱着馥儿痛哭出声,稚气有余的嗓音原本清脆动人,可此刻听起来却显得可怜兮兮的,满是绝望和痛苦,叫人心疼。
“郡主,那萧淑绝不像一般人,你可千万不要中了她的计。”
“郡主,这事儿您放心交给奴婢去办吧,萧淑心思狡诈,奴婢便是豁出性命了也定要为您报了这个仇!”馥儿纤手轻轻拍着明姝郡主的后背,望着怀中不顾形象痛哭流涕的主子,心下不知什么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