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着几十个人，面上都是凶狠的表情。
张振立刻发现了人群当中的刘少之后，明白了怎么回事。
张振恨透了刘少，是刘少出卖了他和赵明之，才使得赵明之惨死于日本人枪下。
刘少对于白玉和老狼两人，显然并未放在心上，他挥挥手让手下退出门外，上前叫了一声“老大”。
张振想不出自己对刘少有任何的不好，让他至于勾结日本人，出卖自己和赵明之。张振怒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少笑道：“为什么？老大是个聪明人，却不知道为何总喜欢问‘为什么’？”
刘少笑声一顿，指着门外的兄弟大声道：“从你接任黑鹰堂堂主之后，不许沾毒，不许沾赌，不许弄军火，不许杀人，不许强奸……不许这，不许那。是，我承认，这样的话警察不会找我们太多麻烦，道上我们的名声也好。可是你想过没有，钱从哪里来？你、我、赵明之算堂口里收的最多的老大，一个月也仅仅能拿几十万而已，手下的兄弟一个月拿几千的算是多的了。这在上海，几千块够干什么？喝酒只能喝最次的，买烟只能买杂牌的，更别说泡个马子了。其他的帮派呢？人家的小弟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泡的马子都比自己的大嫂漂亮。你、我和手下的这些兄弟都不比赵明之……”
张振苦笑，堂口里的兄弟自从跟了他之后，日子确实过得比苦行僧还苦。
随着刘少的话张振怒气渐渐消散，可是当刘少提起赵明之之后，张振大怒道：“这些是我的不对，可是你不该勾结日本人杀害自己的兄弟，我……”
刘少哪里肯让他继续说下去，低声冷笑道：“自从你接任堂主以来，我们的地盘儿越来越小，钱也越来越少，是我刘少才让一众兄弟们过上了好日子，每天可以有好酒、好烟、好马子。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给我枪，给我钱，帮我摆平了别的帮派！而我只需要替他们卖卖毒品，更可以为黑鹰堂增加大笔的收入，何乐而不为？”
张振叹了一口气，这个曾和他把酒言欢于血泪中的血性汉子，如今忘记了我中华民族与日本人的仇恨，变成了一个汉奸！
同时他也为黑鹰堂手下的兄弟投靠日本人而寒心。
只是钱，让他出卖了兄弟，只是钱，让他出卖了自己的民族！
这时刘少已经退出门外，挥手令手下散了一个圈子出来，摆明要等张振等人出来受死。
白玉冷冷的看了看门外众人，当先走了出去，老狼却也一反刚才怯懦的样子，大摇大摆的跟在白玉后边，摆出一副‘尔等皆下民’的表情打量了一番众人。不过细看一下，老狼正在‘高傲’的发抖。
白玉出去了，就连老狼都出去了。
张振也不能表现的太孬种，破解这种围殴的办法最好还是在狭窄的地方，可这个脸是张振丢不起的，只好也走了出来。
刘少叫道：“张振，你还有什么话说？”
张振摇摇头，现在没什么好说的了，于私他要干掉刘少为赵明之报仇，于公他也要铲除刘少这个勾结日本人的败类。
刘少又叫道：“张振，你寡情薄义勾结日本人，害死赵明之赵大哥……”
“放你妈的屁！”还没等刘少说完，张振已经火冒三丈，他自己勾结日本人也就算了，还反咬一口说张振勾结日本人杀害了赵明之，这让张振如何不气。
若不是白玉一把拉住他，张振早冲上去一拳打在刘少脸上。
张振被白玉拉住，却冷静下来，同时也让张振感到一些欣慰，看来大部分的人并不知道刘少勾结日本人，否则他何必反咬自己一口。但张振没有纯洁到想让这些小弟过来投靠自己，他们来之前肯定得了不少好处，刘少也肯定灌输给他们“张振是大汉奸，他勾结日本人杀了自己的兄弟”的思想。而且这些人看起来都是新人，黑鹰堂里张振的老弟兄，一个都没来。
老狼已经吓的双腿发抖，几乎站不住了。
张振不屑的扫了他一眼，若自己也像他这般害怕，能活下去的几率为零。
这里就像是战场，每一种负面的情绪都会影响判断自己刀风、拳脚。
多一分冷静，活下去的机会就多一分。
张振淡淡笑道：“刘少，你带的人不少啊。是不是叫人把街口都堵了？场面很大嘛！警察是不是快来了？这么大场面，警察会来多少呢？嗯？”
刘少脸色一变，喊道：“动手！”
刘少自己并未动手，反倒退了一步。
他曾亲眼见到张振一个人挑了对方四十多个人，那时小刀会出动了一个分堂围攻张振，却仍然被张振逃脱。
当时刘少躲在一处阴影处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如果让张振知道了刘少这个好兄弟在场却没有出手，恐怕他也活不到现在了。
那一战，是张振的成名战，也是最艰难的一战。
刘少偷偷的捏了一下怀中藏的手枪，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用枪杀人的。因为这种事一旦传了出去，对他极为不利。
刘少知道张振的厉害，但手下的小弟都是新进的，他们可不知道。
听到老大的号令，谁不想抢个头功？
张振躲过砍过来的一把刀，拉住他的胳膊对准自己竖起的膝盖猛力一砸，就听‘咔呲’一声，那人手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对折，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露在外面，血呲呲的喷射了出来，随后一声惨叫响彻云霄，那人哀嚎的抱着手臂滚到在地上。
张振拣起那把刀，掂掂分量，很久没摸过这种刀了，很熟悉的感觉。接着，张振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这时候张振感到热血又一次沸腾了，赵明之死去带来的悲伤，对刘少反叛的气愤，对妖精的惧怕，这一刻都抛到了一边。
张振再次为左右了他人的生死而兴奋，只有在这时他才会体验到一条生命是多么的脆弱。
周围的人似乎吓傻了，他们虽然是出来混的，但谁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们虽然带刀，也只是威吓的场面居多。
偶尔砍人家一刀，手也不敢下的重了，见血足以。
张振则不同，这种事对他来说见的多了，他自己曾经砍下过十二个人的脑袋，砍出了不下十个人的内脏，有些时候那些人拖着自己的肠子但片刻之间死不了，躺在地上惊骇的看着自己的肠子，拼命的往肚子里塞。
这时的老狼发出一声哀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变成了一只牦牛大小的狼，猛地朝张振扑来。
“停住！”关键之时白玉呼喊了一声，她明白老狼是受不住惊吓，现出了原身。
老狼明显还识得这个声音，闻言收住脚步，鼻头耸动了几下，朝着那个断臂的走了过去，开始疯狂的撕咬。
这时张振才注意到场内的变化，盯紧了老狼。
“妖怪！”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恐惧立刻瘟疫般散播开去。
在场的唯有一个人没有害怕，白玉骂道：“胆小鬼！”却也无法阻止老狼的撕咬，这时的老狼恰如其分的体现了《原始杂谈》中对妖精“与禽兽无异”的描述，也是这一刻张振才最终相信了白玉两人是妖精的事实。
白玉挥手布下了一道混沌晶壁，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她不想把自己和老狼两人是妖精的事情传出去，为此她有点踌躇：是不是要杀了这些人？
断了手臂的那个看着把自己大腿咬下的东西，惊惧已经麻痹了他的神经，丝毫感觉不到痛楚，只是慢慢的从嘴里流出了一丝丝脓绿的液体，抽搐片刻见了阎王。
张振带给众人的是是害怕，老狼带给人们的是恐惧，产自内心的恐惧，虽说在民间故老相传的神话故事中有着关于妖魔鬼怪的传说。但传说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变成硕大的狼，并且还咬下了王四的一条大腿，居然嚼的咯崩咯崩的。
有人忍受不住疯掉了，其他的，呆立在原处，喃喃的祈祷着各路神仙的保佑。
岂止他们忍受不了，张振也禁受不住眼前的刺激，举起手中的刀疯狂的冲进了人群。白玉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刀挥在身上，传来一丝痛楚，这让刘少感觉轻松了不少。左肩几乎被张振一刀砍断，这个相对于妖怪吃人来说，倒更容易接受。这让刘少感觉到解脱不少，毕竟是死在人手里，不是妖怪。下一刀，砍进了他的头颅，刘少至死也没反抗一下。
一些人已经清醒过来，试图逃离这个见鬼的地方，但一堵看不见但摸的到的屏障笼罩住了众人，白玉布下的法阵却不是他们这样的人可以突破的了的，这些人绝望的发现自己所在的这个地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隔离了，虽然能看的到外边，却不能踏出半步。
其中一个喊道：“兄弟们，左右是个死。跟他们拼了！”喊完之后立刻挥刀砍向了张振，剩下的也反应过来，左右是死，拼了或许还有希望。也纷纷挥舞手中的武器，冲了上来。
他们都不敢去找那头狼的麻烦，也不屑于欺负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把手中的刀都对准了张振。
张振可就惨了，被围攻之后，多年生死边缘的经历虽然立刻使他恢复了平静，但这么多绝望而又绝决的人，尤其这些人手中的刀还是用印刷机上的切割刀车成的，而且磨的不是普通的锋利。
白玉看着受到围攻的张振，心中有些不忍，不过她也不想插手进去，一看到满地的鲜血，白玉就有些头晕。
可是这些人都看过了老狼的真身，只要留下一个，万一哪个不开眼的信了他们说的“世界上真的有妖怪”这句话，然后大批的人就会过来围剿她和杨泉，若是当时死了也就罢了，弄个半死不活的拉到研究院里抽血、做切片……
终于有个不长眼的凑过来，白玉灵活的闪过挥舞过来的利器，猛一咬牙，挥拳直击，只听‘咯吱’一声脆响，那人软倒在地，再爬不起来。
白玉愣住了，她到底是杀了人，惶恐不安的看了看老狼，老狼只顾在那里趴着享受美食——那个人的尸体。
其他的人眼见白玉的厉害，分出一些来攻击白玉，白玉一时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害怕了。几下子就激起白玉的邪火来，父亲的死去，母亲的悲伤，和她儿时种种的不幸，这个时候都被她归罪于这些人身上，似乎他们杀死了父亲、逼死了母亲，使得她一生孤苦无依。这个时候她甚至觉得杀人也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每杀一个人，她心中的仇恨便增加一分。
人们惊讶于白玉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的同时，攻击重点同时也转到了白玉身上，这让张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已经挨了两刀，都是皮肉反卷、深可见骨。
张振偷眼看了一眼老狼，现在他才明白了“与禽兽无异”是个什么含义。哪里是“无异”？分明就是禽兽！
张振又怪《原始杂谈》中写的不够清楚，老狼决不是因为“暴怒”才变得“与禽兽无异”，他分明是因为恐惧显出了原身。
不知道那个白玉是什么妖精？千万不要是毛毛虫！
张振分神中，又被一刀砍在背后，剧烈的疼痛让他立刻回过神来，专心的应付这些小弟的攻击。
至于老狼，他带来的震撼效果太大，仍然没有人去骚扰他。
老狼眯着眼睛，趴在地上美美的享受自己的提前的早餐。恐惧让他变了原身，变身使得他失去了思想，成了一头名符其实的狼，而狼是最喜血腥的动物，所以才上演了眼前这一幕。
不得不提的另外一个人物，刘全趁着地上尸体的增多，瞅准没人注意的机会躺了下去，胡乱的在身上抹了两把血，翻过一个人的尸体压在自己身上。他只是想逃过眼前这一劫，但他偏偏拉了刘少的尸体压在自己身上。刘少胸口有个东西硌的他十分难受，所以他又瞅准一个机会把那东西掏了出来准备扔在一边，如果是一般的东西那也没什么。但偏偏那是一把枪，刘少曾经干掉过一个警察，那把五四手枪一直揶在身上。
刘全忍住心中的狂喜，慢慢调整自己的姿势，对准了正在开怀大嚼的杨全，颤抖的扣动了扳机。
多年的黑道经验立刻让张振反应过来，那是枪声！由于白玉布下的法阵的影响使得这声枪响格外的巨大，白玉也停下来，看着脑门上勃勃冒出鲜血的杨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人们都停下来了，或者应该说四个人，一个妖精，另外一个妖怪正在进行临死前的抽搐，看来不久就会停下来。
又一声枪声响起。
听到枪响，白玉本能的向左一偏，子弹射入了白玉的胸膛，鲜血立刻染红了她的衣裳。
张振才惊觉自己为什么反应如此之慢，早在刘全开枪打死老狼的瞬间就该把手中的刀扔到刘全的脖子上。
张振没等刘全把枪对准自己，立刻投出了自己的刀，也不看是否命中，趁着旁边的人愣神的时候把他手中的刀夺下来，朝着刘全扔过去，然后又夺下第二把刀架在自己身边的人的脖子上，用他的身体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这才抽空看了看刘全。
或许老天爷照顾张振，两把刀虽然只有一把命中，但这把刀却插在了刘全的脑门上，这一切所占用的时间不过三秒。看到这个结果之后，张振立刻把手中这人抹了脖子，接着又砍倒了最先反应过来的那个。
放倒了最后一个人之后，张振并没有立刻去看白玉的情况，而是先奔过去把那把枪抓在手上，确定一下这些人当中是否还有没有未断气的，有的话就补上一刀。
说实话，张振不愿意认识一个妖精，尤其是动动小指头就能把自己捻死的妖怪，是我族类，心也不一定不异，何况非我族类。
张振举起了手中的枪，妖精也吃不下一颗子弹，但白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埋跚的走到老狼身边，一滴泪水落下，然后晃悠了几下，倒在了地上，但胸膛还在起伏，明显不是死了。
法阵少了白玉精神力量的支持失去了作用。
接到有人报案的三名警察正在检查白玉经营的那间服装店，这时惊骇的看到了自己身边突然多了四五十具尸体，一个活人和一把手枪，然后几声枪响是他们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张振抹了把冷汗，如果在平时他万万不敢对警察开枪，但今天遭受的刺激太大了，加上如果被警察发现这些人都是自己杀的，也逃脱不了死罪一条。
对于怎样处置白玉，张振拿不定主意，如果今天没有白玉和老狼两人，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眼前出卖自己的刘少曾经是生死兄弟，而一个陌生的妖精却在关键时刻帮助了自己。张振咬咬牙，把枪收进口袋，抱起白玉躲进了附近一个还没完工的地下基础里。
张振来不及检查自己的伤口，忍着剧烈的疼痛放下白玉之后，拉开她的上衣，一幅美好的景象立刻呈现在张振眼前，张振愣了一下，连忙撕烂自己的上衣，紧紧的扎住了她的伤口。
张振这才检视起自己来，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不下十处。
奇怪的是，这些伤口并没有流多少血，就连那最厉害的伤口也只有少量的血渗出。
张振做了简单的包扎，又回到白玉的店里找来两套衣服。当他擦干脸上的血迹，把衣服给自己两人换上之后，确定从外表上看不出痕迹，才抱着白玉出去，拦住一辆出租车，奔着老吉这里来。
说起老吉，就不得不说起三年前张振那英雄式的一战，当时张振和赵明之联手创建的黑鹰堂还只是处于起步规模，在一个偶然的情况下惹上了当时上海势力最大的小刀会，干掉了小刀会一个分堂的堂主。小刀会可是吃不得亏的，派了五十多个小弟围剿黑鹰堂，幸好那时候赵明之去了北京，否则以他当时的水平还活不到半年前。张振在砍翻了对方四十多个小弟之后，成功的逃了出来，但已经受了重伤，幸好求医的是老吉的药店。老吉不单治好自己的伤，还冒着生命危险把张振藏在自己家里两个多月的时间。张振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赵明之，另一个就是这个老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