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采没有挪动脚步,重新打量起来这个女人来,目光落在最后这个女人的脸上。
他只需要这个行动加上一点疑问在目光中,这个女人就会回答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果然,过了半分钟左右,女人又叹息了一声,“你是从日落海峡来的吧?”
蔡采低头看了一下左胸上“日落渔业公司”的标志,点点头。
“那里怎么样?”女人问道。
“不错。”蔡采只能如此含混的回答,他在日落海峡仅仅呆了几分钟,也不了解那里的情况。
“阿莫的警察都被遣散了。”女人美丽的脸上挂满了无奈的神情,说道:“你们那里呢?”
“一样。”蔡采回答。
“我是一个警察。”女人终于介绍起自己来,“阿莫第六分局十六警务大队的队长,我是蒋棋。你呢?”
蔡采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这些,他思考了片刻,说出了自己的真名,因为对于蒋棋来说,无论是否是自己的真名,都对她毫无意义,她决不会认识自己。
“蔡采。”
“你是一名军人吧?”蒋棋问。
“为什么这么说?”蔡采不想正面回答她。
“就算警察,站姿也不可能如此标准。”蒋棋嘴角逸出一丝微笑,道:“去我家吧,我突然想招待你了。”
蔡采顺从了她,因为他想找一个地方赶紧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蒋棋的家里,布置的很普通,这是联邦内最常见的布置方法,从房间的整齐和干净上来看,蒋棋的生活极有条理。
一刻钟左右,蔡采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面对着蒋棋,他有点哭笑不得,“你不认为,一个男人穿女人的衣服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吗?”
“那你只好选择穿那套作业服了。”蒋棋不冷不热的说。
“我好像是你的客人。”蔡采苦笑着说,“你不能如此对待一个客人,这很不礼貌。”
“是吗?”蒋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可是,我只是把你当成了一个流浪汉,哈,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名词,我收留了你,仅此而已。”
“这栋楼只有你一个人住吗?”蔡采问道。
“差不多了。你想干什么?”蒋棋问,她不认为蔡采只是随便问问,这个光头佬从出现至今还没说过一句废话。
蔡采道:“我想从楼下的房间内找件衣服穿。”
蒋棋提高了声音,“找?你这是偷盗!你要从一名联邦警官的眼皮底下偷盗,而且这个警官刚刚提供了你有利的信息!”
“那有什么关系,你认为他们还会回来吗?我只是废物利用罢了。”蔡采道。
蒋棋愣了一下,良久默许了他即将要作出的动作。
几分钟之后,蔡采抱了一堆男人的衣服回来。
蔡采进了一间房间,当他换上衣服再次出现的时候,蒋棋发现他的脑袋上多了两条眉毛,并且带了一个假发。
明显的,假发刚刚剪短,而且理发的手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蔡采的这个形象,让蒋棋明显的感到有些恐慌,不过她过了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盯进了蔡采的脸,忽然笑了。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的同意,我擅自使用了你的眉笔。”蔡采说道,对于蒋棋的笑,蔡采并没有在意,自己的这个样子肯定很古怪,难免会令人发笑。
蒋棋厌恶的说道,“那不是我的。”
蒋棋说完之后,捂住了嘴巴,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事情正在一步一步的进行。
从她的语气中,蔡采听到了不满,却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另外一个人,也是一个女人,从他换衣服的那间卧室里,蔡采看出了一个女人长时间在那里居住的痕迹。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判断。
“不停的分析你所见到的一切东西,利用所有的条件来验证你所分析的正确性,哪怕是在细微的细节,你也要分析它,久而久之,一眼你就能看出某些你所需要的东西。”
这是蔡采的教官经常教育他们的一句话,教官说,记住它的永远不会对事物毫无头绪。
现在的蔡采看起来顺眼了许多,蒋棋看了他一眼之后,指着放在桌子上的那套DBR,和那些身份证还有那一包血液,一字一字的问道:“联盟派来的间谍?”
说这句话的时候,蒋棋有些紧张,因为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着这些字组成句子从自己的嘴里发出。
蔡采起了杀人的念头,她趁着自己换衣服的时候,翻看了那件帆布兜子中的东西。
“九张身份证,一个人的血液,也就是说你制伏了最少九个人,最少伤害了其中一个。”蒋棋说。
蔡采有些奇怪,他开始搞不懂这个女人,她没有愤怒的情绪夹杂在语气中,相反从她的语气和眼神中能找到明显的兴奋和期待。
所以蔡采没有立刻动手,等着蒋棋说下去。
蒋棋拿起那套DBR,微笑道:“我是从这几个字看出来的,‘联盟制造’、‘日落精品香烟’。”
蔡采有些后悔,如果不是母亲送来这套DBR,他现在也不至于要杀人来隐藏自己的身份。这将会是他第一次的杀人,也可以说是他成为一个血腥的刽子手的开端。
“你要杀我?”蒋棋问。
蔡采点头,苦笑。不过,他有点奇怪,为什么她知道自己有这个念头,非但没有害怕,还平静下来。
“你不会杀我的。”蒋棋笑了,十分自信的笑容。
蔡采摇摇头,他要杀死她,他却奇怪于蒋棋为什么对自己的猜测如此有信心,所以他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少说了两个字。”蒋棋说。
蔡采没有听明白,所以他疑惑的看着蒋棋。现在他暂时的放过了蒋棋,只希望她能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
“今天将要发生的,跟今天已经发生的,不完全相同。”蒋棋继续说,“今天将要发生的事情里,我已经成了一个死人,而现在我还能跟你说话。”
这些话,说得让蔡采更加摸不到头绪。蔡采并不急于杀死她了。
一来,他可以保证这个叫蒋棋的女孩子不已经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蔡采可以在几秒钟之内取走她的姓名。二来,他想听蒋棋的下一步解释,蔡采感到对蒋棋的话十分不理解,为了弄清楚她的话的含义,他决定暂时不动手。
“放弃你心中的杀念吧,我将成为你很好的助手。”蒋棋说。
蔡采眉头一皱,他在怀疑蒋棋刚才是不是故意混肴自己的视听,试图拖延她生存的时间。蔡采不需一个助手,他不是过分的自信,而是蒋棋的能力实在是让蔡采看不上眼,甚至蔡采还搞不清楚她的意图。撇开意图不谈,单就能力而论,蒋棋如果作为蔡采的助手,将会是他的累赘。
不过蔡采更加奇怪的是,她看起来没有丝毫将要逃跑或者反抗的念头,她的意图将会是什么?
“我想我需要一个更好的解释。”蔡采说。
现在蔡采的脸上没有了表情,平静的语调让蒋棋打了一个冷战,如果蒋棋还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解释的话,蔡采就要动手杀人了。
“放心,我不是拖延时间。”蒋棋说完这句话以后观察了一下蔡采脸部的表情,看来这样的话完全没有效果,所以她明智的选择了直奔主题,“我拥有预言的能力,在睡梦中,我偶尔能看到明天将要发生的片断。”
“在昨天晚上的梦境里……”
蒋棋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带着乱糟糟的假发,本是眉毛的位置画着两条墨线,而她自己的手里拿着那个日落精品香烟的盒子和一包血液,当她问了一句“你是联盟的间谍?”之后,那个人立刻扭断了她的脖子,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是的,因此你得死了。虽然我不想杀人。”
仅仅是一个这样的片断,蒋棋知道今天或许要死去了,但是她也不能确定,许多预见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自己改变了其中的一部分,而且他‘曾经’说过,‘他不想杀人’。
蔡采居然坐了下来,准备听她继续说。
可是,蒋棋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蔡采已经放过了她。
“你相信我说的?”蒋棋脸上有些兴奋,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可以预言明天的事情告诉别人,因为她不能保证别人是不是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精神患者送进检测中心。
“嗯。我看过这方面的报道。”蔡采说,“但这并不是让你安全的原因,因为我来之前就被人发现了。”
“真的?”蒋棋兴奋的叫道,她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担心,当她听说还有别人跟自己一样的时候,她有一种找到同类的感觉,再没有了以往孤独的感觉,“他在哪儿?”
“他疯了。”蔡采说,“因为他预见到自己会成为一个疯子。”
蒋棋的神色立刻黯淡,她十分想见见这个人,可是蔡采让她失望了。
高志本是丰润的的脸就像突然被抽干了所有的水分,布满了皱纹。眼窝深深的陷入眼眶内,显得颧骨高耸,就算是与高志最亲密的人来此,也不可能从外表上观察出这就是曾经的高志。在他干瘪的脸上,呈现出极度的快乐和极度的痛苦的表情,两种极端的表情就这样融合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他死去的时候,到底是快乐还是痛苦。
唐娜看着高志的尸体,脸上的红潮还没有褪去,她把那个腕表从高志还温热的尸体上取下,然后把高志的尸体一脚踹下床去。
唐娜摆弄了一下这个腕表,打开上面的盖子,按下通讯的按钮,模拟了高志的声音说道:“一组呼叫。请报告进展。”
在联系不上蔡采的情况下,高志成了代理指挥官。
通讯器陆续传来了几个声音,他们还是没有丝毫进展,唐娜又说道:“报告位置。”
通讯器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是高志!”通讯器内传出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因为按照约定,高志会按时询问一下队友的进展。唐娜问的时候,并不是约定的时间,所以他们有些奇怪。
当唐娜问他们位置的时候,吕明揭穿了她。因为在这块最新的腕表上,下一个夹层中可以清晰的显示队友的位置,如果对方是高志,他没有理由不知道这个夹层的存在,在飞船上的三个月内,他们不止一次的进行了模拟训练,任何一个人都能熟练的使用这个腕表。
唐娜不知道这些,她所了解的只是上一个型号的通讯腕表,所以吕明戳穿了她。
“立刻毁掉通讯器,各自为战。”吕明声嘶力竭的喊道,蔡采还没有着落,他们又失去了一个队友。
唐娜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出错,接下来通讯器内传来各种各样的破裂声,唐娜发现那个夹层的时候那个荧光的显示屏上早没有了任何东西。
唐娜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失望的成分在内,她穿好衣服出了门,临走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高志的尸体,没有一丝怜悯、一丝悲哀,仿佛高志从一出生,被注定的命运就是为她提供那几十亿的精虫。
唐娜很满意,高志的精子质量很好,她甚至可以从体内的精虫感觉到无与伦比的生气,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后代有着比其他后代更强悍的生命力,说不定甚至可以以孕育出几个雄性个体出来。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当追上光速的时候,可以看到几秒钟前、几天前、几年前、几百年前的历史。
他的意思是,过去、现在、未来在同一时间直线上。
继能源之父维纶斯之后的最伟大的科学家,新人类学者,局部能量不平衡论作者,时间物理学的创始人,胡百合女士,曾经带领科学家们做过一些试验。
一群顶尖的新人类科学家,按照如上的理论设计并制造了一个时空仪器。
所有参加设计的物理专家都确信,通过这个仪器,他们可以把一件物体传送到任何一个时空中的任意角落。
首先,他们通过这个仪器观察“过去”的一些片断,那是几秒钟之前他们周围‘已经发生’的事情,他们发现他们所观察到过去的片断只是大体相同,在一些细节上存在着大量的差别。
比如,在他们的记忆中,A曾经说过一句话“我们就要成功了。”所观察到的片断里面,却出现了“我们已经成功了。”
可是,观察到那些片断之后,A才说了后面的一句话。这些科学家并不认为那是现在的未来,因为片断中,A的身后就是时间仪器,它上面的原子钟显示的时间是现在的十六秒钟前。
再比如,当他们每个人坐着不动几分钟之后,然后观测这几分钟之内的片断,在其中一些片断里B却站了起来。B承认说,我确实有种忍耐不住的感觉,我十分想站起来,但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并没有站起来。
还有一些更细微的地方,C在某刻眨了一下眼睛,而通过摄像头录下的记录上C并没有做这个动作。
由此推测,过去并不只一个。
这些科学家又做了一个试验,试验中他们选择了一个最先进的保险柜,邀请了一些知名的物理学家做验证,在他们的监测下,他们锁好了保险柜。
然后他们选择了一个普通的合金茶杯,通过计算,把茶杯的定向传送一个锁好之后的保险柜内。
试验重复了十几万次,茶杯只在保险柜内出现了一次。
这就证明,未来最少有十几万个。(事实上,如果虫子所做的推论正确,杯子出现在柜子里的可能性无限接近0。虫子也仅仅是臆想,事实是否如此,不是虫子能够验证的。)
种种迹象表明,过去、现在、未来处于同一直线的说法并不正确,他们最终得出一个推论:以现在为中心点,过去和未来构成的是一个球;以圆点为基准,过去可以是现在的未来,未来也可是现在的过去。
影响这个茶杯的最终落点的可以是温度、湿度、振荡、电波、虚空能量密度,甚至说一句话都能够成为影响它落点的因素。
这件事情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因为上面所说的仅仅还是一个推论,支持这个推论的也仅仅是片面的试验。
当蔡采把这个故事告诉蒋棋的时候,蒋棋沉思良久,才说道:“影响未来发展的,还有人的思想,我们每一个思考都可能影响到未来。”
“有很多时候,我预见到的未来和接触到的‘未来’并不是完全相同,就像这次这样,在18:43分的左右,我已经死亡了,可是现在居然已经19:04,我还是活生生的坐在这里跟你说话。”
“不过,在某一个18:43分的未来之中,我肯定是死亡了。”
蔡采的思想现在有些混乱,在某一个过去中,他是否能得到父母更多的关爱,而不是所曾经面对的四面墙壁;是否可以不加入军队,而跟木木快乐的生活;木木是否可以温柔一些,成熟一些,不再是那只会耍脾气的小孩子……
他得不到答案,在几秒钟的时间,头脑里转过了无数种可能,电光在身上噼啪作响,身体周围的虚空中布满了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这时窗外的天空已经黑暗了下来,噼啪作响的电光使得房间内的景物时隐时现。
蒋棋有些吃惊,很明显,这个蔡采拥有操控电的能力,拥有这种能力的人并不多见,却无一不是高手。
她不知道,蔡采的这种能力来自他母亲蔡琰的遗传,并且这种能力也是刚刚才显露出来的。虽然,蔡采对她和其他绝大多数人来讲,确实是一个高手。
人类个体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越来越大,象极了金钱和特权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电光中的蔡采,脸色已经发白,蒋棋当想起这些问题的时候,脸色也是如此苍白,并且头痛的象炸开了一样。
良久,蔡采的脸色逐渐回复正常,他的思想运作速度在几秒钟之内提高了N个指数倍,当他完全平静的时候,一直跟踪着他的另外一个思想也被他成功的切断。
蔡采舒了一口气,他看到了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蔡采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改变它,因为那将是历史的一次最大的变动,而科学家所作的另外一个推论就是,越大的变动,就需要越大的能量异变来支持和影响,这也是局部能量不平衡论所支持的观点。
把每一个时间点看作一个宇宙,这个宇宙中的能量是不平衡的,因为每一个时间点的能量总是受到别的时间点的影响,一些能量溢出,另外一些能量从另外的时间点内压入。这就是局部能量不平衡论。
蔡采心中的杀机完全的消失,是蒋棋引领他来到一个更广泛的领域,众多影响未来的因素中,蒋棋也是举足轻重的一环。
“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蔡采说。
蒋棋笑了,她为自己的安全而微笑,她并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否则也不会为了维持当时的秩序而留在了城市中,但她并不想冤枉的死去,她是从心底里想帮助这位联盟来的特工先生。
事情从耻辱战争说起,战争的同时联邦已经开始全民撤退,恐慌已经席卷了人心,当时一片慌乱,人们都争相挤入那局促的飞船舱内,当时被委派负责维持秩序的军警也纷纷脱下制服混入了飞船,坚守岗位的蒋棋尽管喊裂了喉咙,也避免不了有人被践踏而死。
说起这些的时候,蒋棋有些愤怒,她的同伴、好友,跟她一起住的副队长,却逃避了自己的责任,逃上了飞船。
幸好,当时的战争还在继续,第七舰队被证实全军覆没之后,家园星的基地又派出了另一只神鹰部队抵抗入侵。
敌人的首要目标显然是先消灭抵抗力量,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意是否有人逃跑。
当家园星全部沦陷之时,已经距离大战三个多小时,各星球上的飞船大多已经逃走,没有逃走的都被敌人击落。
当他们进入星球本土之后,他们驱散了警察,却没有对遗留下来的居民进行进犯。
几天之后,人们就平静下来,虽然心中还留有淡淡的绝望,但人们已经开始了正常的生活。
从这些话中,蔡采得不到任何重要的情报。
联盟曾经占据了家园星达八十年之久,那次占领和这次相差不多,联盟也没有侵犯民众,这大概是民众的骚动平息下来如此之快的原因吧。只是,这次却不是联盟占领这里。
“没有什么特别的吗?”蔡采脸上毫无表情的问。
蒋棋往沙发上靠了靠,“你能不能给一点表情出来,我很……害怕你这样面无表情,我想起了曾经在停尸间面对着的死人。”
蔡采有些哭笑不得,当精神高度集中的时候,他从来都是这个没有表情的表情。
蔡采勉为其难的笑了一下,在蒋棋的眼里虽然比哭还难看,心里却舒服了许多,蒋棋想了一下,说道:“楼下本来有六个男人住的,可是最近一阵我没有见到过他们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