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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朦朦胧胧中,邓伦只感觉到头昏脑涨,浑身无力,四肢酸痛,身体软绵绵,好像飘荡在半空中一般。过了也不知多久,邓伦心神稳定了许多,他才慢慢睁开双眼,仔细打量四周,回忆了很久,这才认出自己躺在了火神庙的大殿里。他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下窸窣响动,他低头一看,身下正是司马炽弟兄用过的草垫。

一直在旁边守护着他,正打着瞌睡的裴起,这时听到动静,猛然惊醒,匆忙站起身过来。裴起发现邓伦终于苏醒过来,高兴地喊道:“你们快来!邓大人醒过来了!谢天谢地,这都昏迷一天一夜了。邓大人,大伙儿都在担心你呢。尤其木姑娘,两次奋不顾身用盘魔功为你输送真气,最后都差点走火入魔,也昏死过去呢。”

正在外面煎药的木婉百无聊赖,木然盯着药罐,她时时惦念着邓伦的安危。要不是不放心这几个男人煎不好药,她真想守护着邓伦,亲自看着他醒来。当她听到裴起在里面大呼小叫,再也顾不得煎药了,几步跑进大殿,一眼看到了裴起要把邓伦搀扶起来。

邓伦此刻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哪里还有当日的半点傲骨英姿。

木婉急忙冲着裴起喝道:“你还不闭上你的臭嘴,又在胡说八道!邓哥哥刚刚醒过来,身子还虚弱呢。你不管不顾地让他乱动,这么能吃得消。还不赶紧让他休息休息。”

裴起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我想着邓大人根基雄厚,躺了这么多天,活动活动或许对他康复有好处呢。既然木姑娘责怪我了。邓大人,那你还是别动了吧。”

邓伦点点头,轻轻坐在草垫上,他暗自提气调理气息,不料真气石沉大海般没有一丝的踪迹。他只好放弃,四周打量了一番,问道:“我徒儿黄辟呢?他怎么没有在这里?难道他又调皮,出去玩耍了?”

众人不禁神色一变,他刚刚醒过来,就打听起了黄辟的下落。裴起刚要顺着他的话,哄骗他两句。一旁的角落里传来一阵冷笑,已无大碍的李侍道:“怎么,你们都不敢开口了?那我来告诉邓大人好了,你的宝贝徒弟被林荫那个女魔头抓走了。估计现在是九死一生。”

裴起和司马炽勃然大怒,就要过去和李侍拼命。木婉赶紧拦住二人,冲着李侍喝道:“四哥,你嘴下留德吧,黄辟还是个孩子,你这样咒他,你们无冤无仇,何苦呢。也惹得邓哥哥着急。”李侍冷笑不语。

邓伦心惊胆战,愣愣的望着木婉:“他说的是真的么?林荫为什么要掠走我的徒弟?你快告诉我。”

木婉赶紧安慰道:“当时我四哥也在昏迷呢,他不过是听说,讲的有些出入。黄辟被林荫带走不假,倒不至于丢了性命。她讲到,黄辟资质奇特,怕你教不好他。林荫的修为你也看到了,黄辟说不定是时来运转,以后大有可为也说不定呢。”

黄辟真是被林荫掳走,想到这里,邓伦心急如焚,又要站起来。裴起急忙扶住他,说道:“邓大人,你不要担心黄辟那孩子,木姑娘说的不错,我们兄弟也是亲眼所见,林荫对黄辟还没有恶意,况且你真气尽失,咱们还自顾不暇呢,你还是省些心的好。”

“黄辟父母亲手把他交在我的手上,这才半年多的时间。我回去怎么交代?而且林荫喜怒无常,我怎么能放下心!不行,就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把黄辟找回来。”邓伦奋力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还没等他站稳,软绵绵的双腿就支撑不住,眼看就要跌倒。裴起和木婉就在旁边,急忙一把搀扶住邓伦,轻轻把他放在草垫上。

木婉心疼地责怪道:“你也太不珍惜自己的身子了。就是要救黄辟,你也要把身子养好。如今你连站都站不稳,就是这小小的火神庙,恐怕你都出不去,还提什么追赶林荫。你忍耐些时日吧。我已经给你煎了些草药,现在我在用盘魔功,帮你把四散的真气聚拢。好歹你能行动自如了,才好去救你的徒弟。”

邓伦长叹一声,低头不语,暗自埋怨自己无能。二人盘膝而坐,木婉强打精神,只有双臂布满了淡淡米黄之气,随后木婉双手紧握,只伸出一指,抵在邓伦百劳穴。随后木婉双臂真气渐渐变淡,而邓伦的神色红润了许多。

裴起看着木婉只支撑了片刻的功夫,就大汗淋漓,已经支撑不住,他赶紧把木婉扶在一边休息。

裴起对着有了些精神的邓伦说道:“邓大人,你养好了身体,我们弟兄和你一起寻找黄辟,林荫这个魔头!严命的仇还没找她报呢!”

听到裴起满嘴都是称呼自己大人,邓伦强打精神说道:“多谢裴兄了。只是你一直称呼我大人,实在折杀小弟了。咱们年龄相仿,还是弟兄相称亲切些。”

司马炽也凑过来,用剩下的一条左臂帮忙,搀着邓伦,对着裴起说道:“咱们和邓贤弟也相处些时候了。你还看不出邓贤弟豪爽洒脱,也是性情中人,你讲话再要这么恭敬他,倒显得咱们不知好歹了。”

裴起喜道:“邓大人,哦,不,邓贤弟,我们兄弟出身低微,如今还占山为寇。我还担心你瞧不起我们,如今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贤弟身居禁军,又如此平易近人,你这个兄弟,我们是交定了!”说完,他哈哈大笑,双手紧紧握着邓伦。

木婉缓过气来,不耐烦的说道:“有你们两个磨磨唧唧的大男人,我说火龙寨这些年怎么也成不了气候。你们傻站在这里也是没事,还是别再这里添乱的好,赶紧去外面看看熬的药好了没有。好了就端过来,我好服侍他把药吃了。”

裴起有些不情愿,但木婉吩咐了下来,也不敢拒绝,只好嘟嘟囔囔出去照看药炉。

裴起刚走到了大殿门口,木婉又嘱咐道:“小心些,我忙了一天,千辛万苦才寻到这点儿草药。你要撒了,我绝饶不了你!”裴起高声答应,又不知小声嘀咕了些什么。

司马炽在一旁偷笑,紧挨着邓伦坐下,关切地扶着他。

木婉看着邓伦一脸颓然,心里不免有些焦躁,估摸着外面的药还要等些时候,她转身正看到在一旁的李侍。李侍神情漠然,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三个伙计都站在他的身后。

在林荫那些人离开没多久,李侍就苏醒了过来。当时,他虽然被费思的令牌打得昏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后背隐隐还有些疼痛。当他知道二哥已然殒命,自然伤心不已。后来听到断柄有了消息,众人都已经赶去寻找,顿时他变得急不可耐,恨不得也立刻赶过去。不料,木婉出奇的镇定,一心只想着医好邓伦,对于断柄的下落,似乎已经没有了兴趣。李侍真想一个人去争夺断柄,可他也清楚自己的这点修为,他还不敢轻举妄动。李侍心急如焚,只好苦劝木婉。谁料,无论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还是用大哥的命令来威胁,木婉好似变了个人一样,根本不为所动,仍然执拗地照顾邓伦。木婉只是说自己早已有了安排,却对李侍只字不提是什么安排。

一天下来,累的李侍口干舌燥,最后不甘情愿的躲在一边,暗自埋怨木婉。现在看到邓伦苏醒,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

木婉看着李侍,不由心中一动,脸上露出喜色,过去笑嘻嘻地对李侍说道:“四哥半天不说话,难道还在生我的气?我早讲的明白,不是小妹不和四哥去寻找断柄,这次下山,是咱们把争夺断柄这件事,看的简单了。四哥仔细琢磨琢磨,咱们还没见到断柄的影子,二哥的性命就丢在了这里。四哥,你不会糊涂到看不清形势吧。”

木婉想着二哥范出,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李侍瞥了木婉一眼,闷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错,没有了二哥,咱们兄妹以后的行动,肯定困难了许多。不过五妹一向精明伶俐,事情真的就是你讲的那样吗?我看,不见得吧。你四哥虽然愚笨,可我也清楚他们都是各怀鬼胎,各自为政。这难道不是我们的机会?就这么早早放弃,五妹你也甘心?咱们毫无所获,空手而归,二哥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木婉看到李侍依旧偏执倔强,思量片刻,话锋一转,叹道:“四哥讲的,小妹何尝不知呢。既然四哥决意要争夺断柄,此事也要从长计议。如今我们人单势孤,如果我们和火龙寨、邓兄一起联手,胜算是不是会更大些呢?”

李侍扫了司马炽和邓伦一眼,冷笑道:“他们?不过是累赘罢了。就这点儿修为,怎么能指望他们?”

司马炽闻言,大怒道:“你也太小瞧我们火龙三虎了!只是我的当康受了重伤,不然,就凭你李侍,怎么能是我司马炽的对手!”

“我们兄妹商量事情,你胡乱插什么嘴!”木婉闻言,急忙回头喝止住司马炽,还偷偷地使了个眼色。

木婉转身把不屑一顾的李侍扯到墙角,小声讲道:“四哥是真想得到断柄,还是假想得到断柄呢?”

李侍不由看了木婉一眼,冷笑道:“五妹怀疑你四哥我么?咱们此次为什么要下山,还不就是要势夺断柄!”

“这就是了,四哥那又何必瞧不起这些人呢?我看他们都有些独到的本事,争夺断柄危险重重,真到了紧要关节,说不定,到时他们真能一鸣惊人,发挥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作用来呢。难道四哥放着现成的帮手不用,还要把他们送给我们的敌人不成?到时他们和咱们兵戎相见,孰利孰弊,四哥应该还能分得清吧?”

“你看看他们现在的样子,真气所剩无几,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到时候,恐怕他们都自身难保,指望他们还能帮助咱们,五妹,你别妄想了。”

木婉吃吃一笑,道:“如果他们恢复了真气,四哥还会这么认为么?”

李侍眼睛一亮,他心里很明白,这三人也算是勇猛之人。这次下山困难重重,而且出师不利,二哥早早命丧火神庙,他何尝不想有人相助。听木婉的意思,这三人不仅不会是自己原来担心的累赘,还可能是得力的帮手,李侍怎么不能心动。

想到这里,李侍欣喜的问道:“五妹此言何意?断柄已经显露出形迹,只怕过不了多久,众人就能找寻到。形势紧迫啊,咱们没有多少时间了。他们伤势都不轻,恐怕要在短时间恢复,难啊。”

木婉不慌不忙,笑道:“四哥担心也是对的,不过四哥连日劳累,恐怕是忘记了一个人吧。”

“一个人?哎呀呀,如今我心急如焚,五妹还在这卖关子。到底是谁,五妹赶紧告诉我。”

“四哥不是有一个师叔周宁,他不是就在泞青县么。早就听说此人医道高明,而且还有一件稀世珍宝。咱们去投奔周老爷子,凭他老人家的本事,医治好他们三人,还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就是咱们兄妹二人也能恢复如初。然后我们再去争夺断柄,岂不是稳妥的多了。现在不妨就让林荫他们互相厮杀,咱们坐享渔翁之利,又何乐而不为呢。”

李侍听到是师叔周宁,立刻泄了气,满心的欢喜跑的无影无踪。他连连摇头,道:“去求周宁,不妥不妥。他早就在朝为官,而我与师父落草为寇,多年没有来往。而且这个老头脾气倔强,我去求他,不吃闭门羹就不错了。他肯出手医治,除非乌冥湖里能荡起船来!”

木婉笑道:“好糊涂的四哥,谁说让你出面呢。你不想想,咱们这正有合适的人选呢,邓伦乃是禁军教习,好歹也是在京都为官。我不信周宁不会不给他这个面子。”

李侍恍然大悟,心中豁然开朗,哈哈笑道:“还是五妹想的周全,这个办法倒是值得一试。如果他肯拿出还阳镜,那就更妥当了。为何五妹不早些告诉哥哥呢,我也不至于埋怨你,也害得我白白恼恨了五妹多日。”

木婉低声道:“四哥你向来鲁莽,我哪里敢对你言讲,我有心暗示给你,只怕你还没明白,他们都知晓了去。到了此时,我也不得不说了,此事也就你知我知,万万不可泄露出去。你也多和他们亲近亲近,拉拢拉拢他们。你要还是这么别别扭扭,他们负气而走了,四哥可别埋怨我没提醒你。”

李侍连连点头:“你还不知道你哥哥我一向心直口快,粗鲁的很。哪里想得这么长远,我也错怪了五妹,我先给五妹赔礼。”说完,给木婉深深作了个揖。随后摇着脑袋,乐呵呵过去和司马炽说笑起来。司马炽满脸疑惑,不知道木婉怎么调教的李侍,一会儿的功夫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木婉这才满意的出了口气,又思索着如何拜望周宁的事情。

裴起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汤药,从外面走进来,嘴里嚷道:“药剪好了,你们让开点,烫着你们倒是小事,耽误了邓贤弟康复,你们可吃罪不起。木姑娘,你说是不是?”

木婉一阵好笑,赶忙过去接了药碗,取笑道:“裴兄所言极是,真是有劳裴兄了,今儿你可立了个大功呢。我看还是我来服侍邓哥哥服药的好,你们这些男人,那个不是粗心大意,毛手毛脚,怎么能干了这么细致的活。”

裴起也不争抢,把药碗给了木婉,他看到李侍殷勤的坐在邓伦身边,小心地扶住邓伦,他也抢坐在邓伦另一边,学着李侍的样子扶着邓伦,嘴里还唠叨着:“贤弟,如今,你身体还虚弱得很,就怕旁人心怀叵测,趁机对你不利,还是我亲自伺候你放心些。”

李侍闻言,刚要发怒,就看到木婉急忙对他连使了几个眼色,李侍顿时明白,这才压住怒火,勉强笑道:“也好,也好。你来,你来,我好心好意,你莫要胡乱错怪人。”

裴起也不搭理李侍,和木婉一起服侍邓伦吃了药。李侍满脸尴尬,在哪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司马炽急忙过来和李侍聊了起来。

此时邓伦的脸色又好了不少,木婉让裴起把邓伦轻轻放在草垫上。然后和裴起商量道:“我寻找的这些草药,终究药力不够。你们兄弟伤势不轻,到现在也不过恢复了二三成。刚才我和四哥李侍商议,最好寻找一个医道高超的大夫,仔细调息将养。我们思量半日,还是四哥想到他的一个师叔周宁,就在不远的泞青县城,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此人。不如我们就去周宁的府上,请他给咱们精心医治,你看如何?”

裴起大喜,起身道:“谁不知道医术高明的周宁!他就在泞青县?那还等什么?我们弟兄倒是小事,邓贤弟可不能再等了,真要真气散尽,不仅白白辛苦了这几十年的修为,只怕日后再也不能修炼真气了。”

木婉一把拉住裴起:“你也太性急了,邓哥哥还虚弱的很,这才刚刚用了药,哪能立刻行动。马上日到中午,不如我们用了饭,在出发也不迟。”

裴起跺脚叹道:“看着邓贤弟的样子,我哪里还有心情吃饭。我恨不得飞到泞青县,邓贤弟也好少受些罪。”

裴起看着邓伦着急,也不敢带着他勉强上路,他只能出去烧水做饭。一会儿的功夫,简单的汤饭做好,几个人匆匆用了饭,这才收拾东西,准备赶奔泞青县。

木婉等众人出了火神庙,她愣愣的看着破败的火神庙,这两日如同做了一个噩梦一般。想着二哥范出长眠于此,木婉悲从中来,身子一软,扑倒在院中,嚎啕大哭。众人过去几次都没能把她拉起了,惹得众人也悲恸不已,连连叹息。最后,还是邓伦扶起了木婉,只见她双眼红肿,抽抽噎噎,邓伦心中酸楚,真想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木婉止住悲声,大踏步决然地出了火神庙,跳上了伙计早准备好的烈焰马。众人看到木婉丝毫没有了刚才的悲恸,都惊奇不已,啧啧称赞,急忙也都上了烈焰马。

五匹烈焰马载好了五人,三个伙计都没了坐骑,木婉告诉他们在后面步行,再去追赶他们。五匹烈焰马飞一般离开了火神庙,向着泞青县的方向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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