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人什么样子,元春看了两辈子,也差不多摸全了路数。
就说珍大哥哥说话或许会比较委婉,但行事还是带着几分武将的直爽:为了回敬费家,抓住把柄立即告状,居然都不担心太子捎带着把他也记恨上。
为了放倒仇敌,自己也不惜摔个跟头……元春对此很是哭笑不得。
王爷如今不仅肯跟她说公事,甚至在淑妃娘娘那儿“一波三折”的经历都能一一道来,元春在听说珍大哥哥如何报复费家之后,也想跟王爷说道说道。
此时二人正并排靠在引枕上,赵之桢端着本兵书,隔上好一会儿才翻上一页。
王爷这是心不在焉,但其实又算是好说话的时候,元春轻推了下王爷的胳膊,“您大晚上的还看书,仔细伤眼。”
赵之桢应道:“我就没看书。长夜漫漫,正好咱们说说话?”
元春道:“我心里有些没底。”
“出了正月就有结果,反正都丁忧在家了,还怕些什么。”
王爷理解成了她担心娘家声誉,元春也不好辩解,“而后等风声过了,花点银子,接着做官吧。又不是十恶不赦,哪里就至于身败名裂。”
横竖没外人,赵之桢也来了句公道话,“他不该让人抓住把柄。连带着荣府也丢了回人。”
元春长叹一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是父不慈,这“子孝”也就打了折扣了。这话不好直说,但大家心如明镜:先帝驾崩的时候,圣上的哀伤能有几分真心?
这些年,贾敬在郊外观里炼丹胡来,贾珍在府里设宴胡来……这父子俩也是“异曲同工”了。
就看贾敬都出家当道士,在观里住了好些年,还能弄出个小女儿,就知道他哪里是一心向道?纯是避祸去的,然后连家里也都不管不顾了。
贾敬的死因连贾珠都语焉不详,元春就不接着深挖家丑了。
“他没把柄也得让费家鸡蛋里挑骨头,还不如让他心服口服地在家歇上几年,正好把族长的位子交出来。”
赵之桢笑道:“交不交于他有什么差别?族长换成你侄儿做,他这几年要待在北面大营,哪里有空处置族中事项?到头来还不是你这个娘家堂兄接着包揽族务。”
“先夺了他的名头再说。”面子过得去就好,王爷向来更重“里子”,可元春也自有主意,“蓉哥儿才多大?我只求他有朝一日接手庶务的时候,出师有名。”
赵之桢劝道:“你侄儿的长处又不在庶务上头,耽误战功积累才是得不偿失。我瞧着,你那些堂兄弟们,也就是贾琏处置银钱产业,迎来送往倒还使得……正好他做官,”想了想,觉得元春对她这个堂兄也不大看好,便直言道,“五品于他便是一大关。”
他一口气说完,没听见元春答话,刚才元春还枕着自己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望着自己,这会儿直接改成了垂着头……都快在埋到他腋下了。
赵之桢先吓了一跳:怀着孩子的元春他可是惹不起!
连忙扶起元春的肩膀,只见人家眼圈儿都红了。他连忙往回找补,“觉得不好,你姑且听一听便是。”
您这样待我……元春感动之余忽然噗嗤一笑,“我娘家那边可就赖上您了啊!”
赵之桢故意道:“这是从何说起?”
“用您的名头最好压人,”元春揉了揉眼角,“我连借口都不用琢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