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年轻的时候是个出了名的爱打架。上了年纪以后才有所收敛。在我小的时候，母亲经常教育我：“不要像你爸爸那样，打架生事，让家人担心。”从小到大，我对父亲的打架都没有什么好感。
我还在初中时候，有一年放寒假。姨夫和他一个村上的汉子到我们村上卖白菜。我和父亲帮忙把白菜卖完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于是，父亲派我去买了几瓶酒，割了二斤肉，和姨夫他们喝酒。我和母亲在厨房给他们炒菜做饭。
过了一个多小时，快要把饭烧好的时候，客厅里忽然传来一阵骚乱，还有父亲大声呵斥的声音。我和母亲急忙跑去客厅，只见和姨夫一块来的汉子用手捂着头，满脸是血。地上满是啤酒瓶子和盘子的碎片。姨夫一脸尴尬地扶着他。父亲则一脸怒气，手里还拿着个啤酒瓶子。不过看的出，他是喝高了，都有些站不稳了。我一看就知道父亲又打架了。
我恼怒地冲父亲喊道：“你这是干什么？”父亲冲我喊道：“你不要管，出去。”我非常恼火，平时我们和姨夫的关系都是非常好的，今天父亲却打了他带来的客人，太让人难堪了，以后让姨夫怎么做人？
姨夫也说我：“没你的事，你出去吧！”然后扶着同村的汉子说：“我们走吧！”
父亲冲他们大声喊道：“快滚出去，以后不要带这种人来。”
那汉子临走的时候回过头对父亲说：“姓刘的，这次我会记住的，以后你给我小心点。”说完，和姨夫上了车子。
我几乎气疯了，冲父亲喊道：“怎么是怎么了？你为什么要打人？你不知道他是姨夫带来的客人？”
父亲“哼”了一声，说：“这事是他们不对。”
我流着泪说：“就算他们不对，他也是我姨夫带来人，你让姨夫的脸面往哪放？”
父亲倔强地说：“这样的朋友，你姨夫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他带这样的人来，他就没有错了？”
我“腾”地火了，头也不回地上了姨夫的车，去了姨夫的家里。我不能原谅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过了两三天，母亲来接我，也给姨夫道歉。回家的路上说那个人在吃饭的时候出言不逊。父亲也是喝醉了，就打了那个人，然后母亲又说：“你知道吗？那个人是出了名的赖皮，经常偷鸡摸狗的，还欺负村里的老年人。”
我对母亲的话不以为然，再怎么说他都是姨夫带去我家的。父亲打他就是不给姨夫面子，就算父亲要教训他，也不能当着姨夫的面。
回到家的好几天，我都不和父亲说话，倔强的父亲也没有和我说过他是为什么要动手打人的。
初中毕业以后，我去了东莞打工。听到最多的就是河南人爱打架。每次听到这句话，我都感到不是滋味，往家打电话的时候总是嘱咐父亲，少喝酒，不要总是惹事。父亲听了总是哼哼两声，然后把电话挂了。
2010年的岁末，我接到嫂子打来的电话。嫂子说她娘家堂弟的儿子在东莞被人骗了，现在身无分文，希望我能去接他，然后给他点路费让他回家。我马上向单位请了假，按照嫂子说的地址找到了她的侄子。
嫂子的侄子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子，染了半个脑袋的黄毛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带他回到我住的地方以后，和他去了一家饭店。
小伙子到了饭店，大模大样地坐了上座，然后把饭店老板叫来说：“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全部来一样。”
我心里很不舒服，但没有说什么。
小伙子低声对我说：“表叔，你放心吃吧，有我在，这顿饭不用花钱。”
我生气了，说道：“我和这家饭店老板是朋友，怎么能不给钱？”
小伙子不屑一顾地说道：“表叔，你就是死脑筋，现在还叫什么朋友啊？我已经决定了，等吃完饭，再问老板要一千块钱，他要是敢不给，我就烧了他的店。”
还没等我说话，小伙子把桌子一拍：“老板，怎么搞的？到现在还上菜，你还想不想开店了？”
饭店老板跑过来，惊愕地问我：“这是你带的朋友？”小伙子傲慢地说：“怎么了？你不服啊？快点把上菜，惹恼了，一把火烧了你们店。”
我再也忍不住了，抓起桌子上的啤酒瓶，照他头上砸了一下。
小伙子“哎呀”一声，倒在地上。我站起身来，照他身上踹了几脚。一边打一边骂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老子看在你姑的面子上才请你吃饭的，你装什么大爷？”
小伙子再也不牛了，倒在地上直叫唤：“表叔，我错了，别打了。”
我看也打的差不多了，就给嫂子打了电话，说：“嫂子，你的侄子我打了，叫他爸妈自己来带人，他要是出了事我可就不管了。”
挂了电话，我忽然想起来，多年前，父亲为什么要打架？过年的时候，我回了老家，问父亲当年的事情。
父亲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喝酒的时候那人口出狂言，说他就是杀了人也没有人敢管他。他还说我的酒量不行，要把咱全村的男人找来都喝不过他一个人。开始我还能忍着，后来，他居然又说你母亲炒的菜难吃，还把盘子摔了好几个，你也知道你姨夫是个老实人不敢得罪他。我实在忍不住了就打了他。也许你还不知道，自从那次我打了他之后，他老实多了，再不敢随便欺负人了。”
说到这儿，父亲又对我说：“以前给你说，我觉得你是不会相信的。现在你应该能明白，有些人你不能对他好，你要是对他好。他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对这样的人，只有教训了他，把他打服了，他才不敢再你面前装大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