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马文博后,我们俩基本上一天也能打上一通电话,短则两三分钟,长至两三个小时。即使放假了,他也是很忙,毕竟还有一些学术研究什么的等着他做。
我还是每天坚持都给妈妈送饭,不管怎么样,在家一天能让妈妈吃上我亲手做的午饭,我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医院里的那些阿姨每次看我来了,总是说:“熙熙来啦,程医生真是好福气,女儿这么孝顺,天天来给送饭。”
来回的路上看到了街上正在挂着红红的灯笼,才想起快要到春节了。可是对于妈妈这一医生的职业哪有什么春节而言,但还是要商量一下的,今年是怎么个过法。
我坐在办公室里等妈妈结束工作来吃饭,不一会儿就看到她推门而入,边走过来边说:“等很长时间了吧?”
“还好,上午很忙吗?”边问着,边把餐具、饭菜摆好。
“事情倒不多,就是我们集体给一个孩子会诊,他要动的手术挺麻烦的,必须要慎重。”妈妈脱掉白大褂,坐到办公桌前准备就餐,吃之前,又问了我一句:“你吃过啦?”
“吃过啦!”我回答,想了想又接着说:“是之前那个吗?你和我提过的那个男孩。”
“是的,说起来,他好像和你同岁,高考体检的时候发现异常,但是坚持把高考考完,听说和你一个大学呀,报道完就办休学入院治疗了。”我妈叙述着这位少年的经历,我心生怜悯。
“还那么年轻,就要和病魔作斗争了,我真的是太幸福了。”我感慨道。
妈妈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说:“对了,今年过年,你愿意和妈妈在医院一起过吗?”
“医院?”我有点意外。
“对呀,那个男孩的身体现在不太适合出院,而且不仅是他,还有很多患者和大夫这个春节都要在医院过,所以院里决定热闹一下,大家聚在一起过,怎么样,要不要参与一下?”妈妈问我。
“当然要啦!”我激动得拍了拍桌子,继续说:“行啊你们医院现在越来越人文主义关怀了!”
春节总是在人们忙忙碌碌的准备中如期而至,平时以白色为主调的医院也张灯结彩,很是热闹。
“熙熙啊,你去妈妈办公室一趟,我买了很对糖果,拿过来给大家分一下!”妈妈边帮同事贴福字边对我说。
“好嘞!”说着,我就颠儿颠儿得往办公室跑去。
从办公室出来,我隐约听到走廊的尽头有音乐的声音,没记错的话,那尽头是仿佛整个楼梯罩在玻璃里的安全通道。
我拿着糖果缓缓向楼梯走去,轻轻的地推开门,我看到了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通过落地窗照进的皎白月光正好落在他身上,手里拿着手机,音乐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正好唱着那句:“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许是我的推门声被他听到了,他回头,却不惊慌,只是有条不紊的看着我。我仿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明明应该悬挂在落地窗外的天边的月亮,那般透彻,那般清凉。
“你好。”一声招呼让我回过神来。
“啊!你好!你好!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对不起啊!”我连忙道歉。
“没关系啊,过年不就应该热热闹闹的吗?”他说着关掉了手中的音乐。
“对!热闹!”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糖果,连忙拿出一块递给他,说:“呐!给你!吃糖!”
他看了看我手中的糖,又看了看我,接过糖果,笑着对我说:“谢谢。”
他笑了,很奇怪,明明眼神犹如月亮般那么清冷,但笑起来却仿佛像个小太阳,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心里想着,嘴里就嘟囔出了那句:“奇怪。”
“奇怪什么?”他问。
“啊,没什么,呐,你吃了我的糖,就是我的朋友了啊!我叫程熙熙,你叫什么?”我问。
“陆风。”说着向我伸手,我也迎了上去,紧紧地握了握。
“你是程医生的女儿?”他问。
“你怎么知道?”
“办公桌上有照片,而且程医生也总提起你。”
“啊啊!咦,你该不会是妈妈总提起的和我同校的那个患者吧。”我问。
“嗯,是的。”他回答。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了?”问完我就后悔了,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开心事。
他笑了笑,指了指脑袋,说:“这里长了个东西,好像很严重,压迫了运动神经,导致这里不能用了。”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腿。
“你不难过吗?”我问。
“有什么好难过的,该来的总会来,就算真的治不好,我也可以和妈妈去团圆,只是要撇下爸爸一个人。”他很缓和的说出了这些,让我不禁为他的淡然感到惊讶。
“陆风……陆风,外面很热闹,不如我推你出去吧,咱们,一起过年。”我说。
“好,谢谢。”
十二点的时候,我接到了马文博的电话。
“熙熙?”
“嗯!”
“熙熙,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老师!”
“新的一年,有没有什么愿望想要实现?”
“嗯,有很多啊,希望妈妈身体健健康康,希望我认识的新朋友能手术成功,希望我下学期一切顺利……”
“新认识的朋友?手术?”
“哎呀,这个说来话长,开学见面了再说。哎呀,我还有愿望呢,你别打断我!”
“好好好,你说。”
“我希望老师下学期能更爱我,最好能向我求婚什么的!”
“你都不会害羞吗?程熙熙?”
“和你矜持,估计咱俩八十岁了手都不会牵上”
电话那头传来了笑声,他接着说:“你这么说,好像我很无能一样。”
“呵,我希望新的一年老师你能好好反省一些,多多主动”
“好好好,我主动,我主动,还有愿望吗?”
“当然有啊,我和你说啊……”
……
那年的春节,好像是我一生当中过的最热闹的一次,和妈妈在医院里,一大家子一起过的春节。认识了陆风,那个如白月光般干净的男孩。马文博的电话,就像是给过去的那一年画上了圆满的句点。那一年的温暖,很多年过去了,我都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