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澈，你的表情真丑！”星语用自己的手指扯住他的嘴唇，然后用力往上拉。
“恩，这样顺眼多了。”她满意地看看自己的杰作。
“很痛耶……”他无可奈何地说。
“那就不要在我面前做那么丑的表情啊。”星语吐吐舌头。
教过他多少次了，开怀大笑很难吗？
“你呀……”他宠溺地笑，“对了，这个周末你有空吗？”
“有，怎么了？”约会？
“可以和我一起去个地方吗？”
摘下回忆，摘下花朵，为心中的忧郁，编上一圈花环。
拾起快乐，拾起悲伤，为生命的终结，斟上一杯美酒。
这里青山环绕，是亡灵的净土。
无论你生前是什么样的人，在这里都得到一视同仁的对待。
“澈，她是谁？”星语望着石碑上温柔含笑的美貌女子。
宇文澈默默地将一束白菊花放在墓前。
“我母亲。”
“母亲？你母亲不是活得好好的？”星语很纳闷。
“我的亲生母亲……”他对她露出和碑上女子相似的温婉笑容，“……我是私生子。”
星语睁大眼睛，好劲爆的新闻！
微风轻轻地吹，传递着淡淡的忧伤。
“她是个很普通的大学生，那个时候才刚毕业吧……”
她应征到“天堂”集团工作，跟很多其它的女职员一样，偷偷仰慕憧憬着高高在上的总裁，他就像一个梦，埋藏在她少女的情怀里。
然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使宇文正注意到了清纯似雏菊的她，已经有过无数火辣美女的他眼前一亮，很快的，这朵纯情小雏菊也栽进了他的百花园。
他的喜怒哀乐主宰了她全部的思想，为了他，她跟父母断绝关系，忍受别人唾弃的目光，当了他见不得光的情妇。
其实，这在上流社会根本不算什么，只可惜，她奢望的，不是金钱而是爱情。
很快的，她怀孕，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进他家的门，浑然没看见他脸上清清楚楚的厌烦表情。渐渐的，他不再来看她，然后有一天，突然有人上门告知，她住着的这套公寓要被收回，挺着大肚子的她被赶了出去。
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她倔强地要去找他问个清楚，那个雨很大的夜里，她疯狂地在他家的豪华别墅外喊他的名字，他始终没有出来……翌日，她在箫凉的清晨街头生下了一个男婴。
“我八岁之前都和妈妈在一起，她身体不好，总是咳嗽……她最爱做的，就是像这样摸我的脸……”澈轻轻抚摸星语的脸颊。
““你真像你爸爸，真像啊……’总听到她这么说……”
她的病一天重过一天，憔悴得像鬼，他就整天整天地守着她，直到那一天，突然出现的几个黑衣男子将他从她身边带走，带到了他所谓生父的面前。
我是你父亲——他就理所当然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甚至连妈妈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宇文澈的笑容布满哀戚。
“你爸爸根本是个混蛋！”星语不屑地啐了口。
这样的烂渣要是撞在她手里，她一定叫他活着还不如死了。
“也许是报应吧，无论是他的妻子还是其它情妇都没能为他生下一男半女，这也是他费尽心思找我们的真正目的……”澈的目光变得很冷。
从此，他再也没见过母亲，就连她的死也是他几年前托御调查才知道的。
他在心里挖了个坑，将真实的心情统统埋葬，用温文谦和的面具将自己与别人隔离。
直到今天，对着面前的女孩敞开了心扉。
渴望温暖吗？想要解脱吗？他也不知道。
“澈，我帮你报仇！”星语轻轻地抱住他，“整死那只老乌龟！”
他笑了，这就是她会说的话呀，轻易地就把悲伤抹去，让他看到希望。
周围渐渐被朦胧的水雾所笼罩，视线变得模糊。
宇文澈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涣散。
“小……语……”
枯竭的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子，也没有生灵的气息。
灰色的薄雾袅袅地升腾，岩石上滴下冰冷的水滴，溶洞般沁凉地落在冰蓝的湖，荡开叹息的涟漪，静静地弥漫着苍凉的凄涩与深切的悲寂……
星语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好像似曾相识。
“是谁？为什么把我们带到这里？”依托水为媒介，将他们带到这个空间。
笼罩在冰蓝水雾中的绝美女子悬浮在她的面前，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云……姬？”星语惊疑地叫出声。
那个总是沉默着的水妖，她在这，那么……
“琳……”
暗哑的嗓音里有着洞穿千年的寂寞，深深的爱恋暗河般静静流淌其中。
黑色的骷髅专注地凝望着她如花的容颜，显得不再可怖。
“……幽茔……”
“我来接你了……”他伸出苍白的手指划过她的面颊。
“啊！你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好有个性喔！”她俏皮地眨眨眼。
“幽茔，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把你当朋友……”星语坦然地望着他，“可是，要我永远地留在你身边……我做不到。”
幽茔，我们做朋友不好吗？我有好多好多事要做，好多好多地方要去，不能总是陪着你啊……
她一点都没变，只爱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束缚。
幽茔的手指留恋着她光滑的颈项，一圈又一圈地编织着他的寂寞，想将她密密地缠绕起来。
恨她呀，为什么要让他看到那一点微茫的希望？为什么要让他产生对幸福的渴望？她让他变得贪婪，那是她的原罪，她必须偿还。
“幽茔，我们该好好谈谈。”星语无惧地看着他。
“小……语……”
“澈！你醒了……”星语小心地将悠悠醒转的宇文澈扶起来。
宇文澈疲惫地眨了眨眼。
“小语你没事吧？……我们这是在哪儿？”
“不会有事的，澈……”星语拍拍他的脸，“一切有我，我会保护你。”
“恩……”他朝她安心地笑。
琳，你怎么可以……
幽茔眼中的黑色骷髅闪过噬血的光，黯淡的银发飘扬起来。
宇文澈只感到脸上夹带着冰凉的巨痛，血一滴一滴地延着脸颊淌下来。
“幽茔！你疯了！”
星语心痛地望着澈完美的容颜被刺目的鲜红所淹没。
她在手里变出一把匕首，飞快地在自己脸上用力划过。
“小语！”澈抱住她。
“没关系的，澈……”星语不在意地对他笑。
“幽茔，你听好了。你在澈身上做什么，我就加倍地在自己身上做……你不是说爱我吗？那你一定不想我死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幽茔仰天狂笑。
好啊，很好！他的痴，他的情，只是她用来保护另一个男人的筹码！
“小语，这到底是怎么了？”宇文澈望着癫狂的男子。
“对不起，把你扯进来……啊！澈，小心！”
星语突然用力地把他推开。
一道寒芒击中她的胸口，一大口鲜血从她口中喷出，血雾弥漫。
“小语！”澈疯了一样地喊着。
“咳……你看……吧……幽……茔……”星语虚弱地笑着。
她说到了，就一定做到。
“咣啷”，酒杯毫无征兆地跌落，发出清冷的破碎声。
“耀，你怎么了？”林御问道。
尹耀阳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没……没什么。”
怎么了，这阵阵袭来的不安与窒息的感觉……
“你究竟是谁？”宇文澈抱紧气若游丝的星语，失控地大吼。
看着她的脸庞迅速地失去血色，惨白黯淡，他的心就像被千万把刀同时穿透，说不出的痛苦攫住了他。
幽茔冰冷俊美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放开她……否则……死。”
死亡的气息从他的薄唇里一丝一丝地吐出来。
“咳咳……澈……”鲜血不断从星语的嘴角渗出，“没……用的……他……咳……他不会……听……任何人的……话……”
因为他孤独了太久太久。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不要她舍命相护，他不要失去她。
她笑，“傻瓜澈……咳……连我……都去了半条命……如果是你……呵……早就去跟……咳……上帝问好了……”
她可去不了天堂。
“喂……幽茔……咳……”星语望向幽茔。
“不公平喔……到现在……一直是按你的规则……在走……不能……给垂死挣扎的人……一次机会吗？……不抗争一下就认输……可不是……咳……我的作风啊……”
他幽幽地凝视着她还犹自微笑的表情。
“一天的时间……你们走得出我的结界吗？”
他振一振衣袖，消失在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里……
你的翅膀我会亲手拔掉，琳……
云姬看了星语一眼，也化作水流跟随而去。
“趁现在……咳……澈……你走吧……”星语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我们是被水带来的……咳……在那个湖的某处……”
她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泛着冷光的湖面。
“应该会有……出口……”
“你要我一个人走？”宇文澈激动地问。
“听我的吧……咳……幽茔……不会要我死的……你快走……”
只要不死，就一定有机会离开，而他，留下只是死路一条。
“我绝不要离开你！”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苦笑，“你以为……我们在拍电视剧啊……保命……咳……比较要紧好不好……”
她是不是该再多流点血以示悲壮凄美？
“我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你的世界……也不会有我。”他的眼神一片清明，没有一丝杂质。
“噗……”她笑着又吐了口血，“你……咳……你想……恶心死我吗？……”
澈，你真是太……傻……了……
星语觉得自己好累，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小语，小语！……”澈摇晃她的身子。
用衣角擦去她唇边的血迹，他轻轻地抱着她。
“我不会走的……最起码，现在我能这样拥着你……”
澈的嘴角扬起幸福的笑容……
尹耀阳觉得一整天都心绪不宁。
是因为又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吗？
那颗他心目中最亮的星辰……
“渴……好渴……渴……”星语痛苦地扭动身子。
水……水……
“小语？”宇文澈抚摸她滚烫干裂的双唇。
水……他跑到湖边，把手伸进湖面。
“啊——！”
平静的水流突然变成尖锐的利箭，穿透他的手背，血像涌泉般汩汩地喷出。
水面浮现云姬绝美冷漠的面容。
“渴……水……”
宇文澈望着手上不停流淌的血。
抱起星语的头，他让手上欢快滴洒的鲜红色液体流进了她的嘴唇。
这是什么？淡淡的腥味里有着清新的甘甜……源源不断地顺着喉管进入她的身体……
她疲惫地睁开眼。
“你醒了？”他憔悴惨淡的脸庞有光芒在闪耀。
“澈……”
苍白的面颊被冶艳的鲜红所笼罩，眼眸却还是如黑曜石般深邃透亮，让他不可思议的显得俊美无伦。
“小……语……”
他笑着倒在了星语怀中。
“澈……”她的泪黯然滚落。
你真是傻到无可救药。
“幽茔……你赢了……”
星语的眼睛空洞地看着飘浮在半空的幽茔。
“放他出去……我答应你……”
她轻抚澈的脸，将手放在他的心口。
对不起，澈，我要拿走你一样东西……拿走我……你不需要了……
突然的，她觉得自己好想耀，发了疯一样的想，好想能再看看他……
耀……
“御，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喊我？”尹耀阳倏然回头，看向窗外。
“没有。你不会还没上年纪就开始耳背了吧？”林御取笑地说。
是吗？
星语望着宇文澈的身形慢慢地褪淡，雾一样地散去。
“幽茔……我不恨你……因为你真的好可怜……”
幽茔抱住她绵软的身体。
你的世界，只要有我就够了。
一年后——时间静静地流淌过，就像水流淌过沉积的沙石，沉淀下哀伤与欢乐……
风扬的校门口还是一如往昔的热闹，痴心的女孩子们依旧不变地守候。
“那那那那那那……那个……”手捧礼物的女孩边发抖边结巴，好像随时会昏过去的样子。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温和地笑着，就连右脸颊上那道狭长的疤痕也显得异样的温柔。
“澈、澈……这、这、这是给你的！”女孩慌乱地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他手里。
喔，上帝啊！她现在是死而无撼了！
“谢谢你。”他的嘴角弯起优雅好看的弧度。
“不用……呜……不用谢……呜……”上帝啊！她受不了了啦！
女孩一面泣不成声一面转身跑开。
就连上天也妒嫉澈的完美吗？
谁也不知道宇文澈脸上的疤痕是从何而来，可是那却一丝一毫也未能损耗他水晶般剔透的容颜。
喜欢着他的女孩子们常常会看那道丑陋的疤痕看到发呆，然后眼泪就会不自觉地掉了下来，止都止不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