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案报那天,其实我是迟到的,我在接待前台正和专门负责抓我各人迟到的大妈周旋,企图用男**导她别记我这一笔,可大妈撇着嘴摇摇头说:“哎你哈,你别对我笑眯眯的!胡队让我看着你,迟到上班一次扣10块钱,你别拽握手!你这些个招数对付新上任小姑娘还行,我都快当你妈年纪了。”
我心说,死姑婆,我妈可比你长得年轻,要不是冲我这个月工资又要见底,老子放出来的屁都不给你闻!
那些年,10块钱也挺耐花了,能买不少东西,越想越不死心,继续跟她软磨硬泡,要说起这事还得怪我哥,我生性散漫,要不是被他逼着进了警局当协警,我应该还在外游手好闲又自由自在的,他不放心,紧怕我让拍花(东北曾经经常出现的拐卖人口手段)的拐去,还吓唬我说我长得细皮嫩肉,一对桃花眼,肯定会砍了那话儿,做成小姑娘卖到穷山沟给老大爷当媳妇,想想真日了狗,这我当时也信,不过年少无知,对他言听计从,二十岁还没过生日就被他弄进警局上岗,说好听是跟他学习学习,积累经验,实则就是在奴役我,这不还说要改正我迟到早退,仗着他和我爸都在任我耍大爷的不良陋习,让一个老女人每日监督我,其实就是想控制我经济独立!呸!阴险!
想到这我就来气,抬脚踹了前台破木桌子一脚,大妈吓了一跳以为我这是跟她撒气呢。她说:”你啊,你有气别跟我们这打工的劳苦人民来劲,找你自己哥说去!“我刚想辩解不是,屁股上就挨了一脚,踹了我一个激灵,直起腰版回头看不是别人,正是我鬼畜哥哥胡梧,他皱眉看着我说:”别在这泛驴了,有案子,出警。“
我只好作罢,规规矩矩和他上车,刚坐上副驾驶,他说:”今儿个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我问:”怎么?又是抓内暴露狂?他那玩意儿我都看腻了,不用准备。“
胡梧嘴角似笑非笑的扯了下说:”有个邪了门的老太太用家里的鱼缸泡着一具尸体,报案人是这个老太太的房东……“说完他也不问我敢不敢,想不想去就发动车踩上油门。
车开到一片老房区,这边房子都有点年头,是那种带着点洋气的三层矮楼,别看又旧又破的,再往前只有政府高层能住上这样房子,现在倒是看起来阴森的很。
翻过警戒线,我紧跟着胡梧屁股往楼里走,这楼道里边比外边吓人,案发那间屋子刚好在两栋楼内拐角最里边,不开电筒真的是黑的不见五指,太他【妈】黑了,也可能是我最近迟到太多,心虚,心里一阵拨浪鼓赶忙抓住胡梧衣角,又正了正头上大盖帽说:“走你的。”他也不搭理我,估计是习惯了。
拐进案发现场的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有点像医院消毒水那股味儿,我捂着鼻子往屋里探头,先到的采证和法医已经在忙着,胡梧拍掉我的手,径直走向报案人准备询问下具体情况,报案人看起来情绪特别激动,语气铿锵顿挫,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这就是封建的四旧!看看危害了社会人民的利益!”胡梧正想劝说他冷静点,这时一旁现场采证的一个小姑娘,抱着怀里的本子走到胡梧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什么,胡梧就招呼我和他一起进到里屋去看看,里屋的灯光相对外边还算亮,因为面积小我一进去就看到,一个狭窄的鱼缸里侧泡着一具男性的尸体,尸体的脸面朝我进来的方向,说面朝其实不准确,因为男尸似乎经过某种精心制作……他的面部是被掏空的,尸体脸皮以及前部分头骨被很完整去除了,里面没有大脑,可能因为长时间浸泡的关系整个肉窟窿已经不是肉色,而是一种恶心的乳白色,跟死猪皮一样,我看的不仅脚软了,脑瓜银也跟着蹦蹦跳,这画面太疼了……我有扛不住,忙扶着门框站稳。
“这是,神迹啊……”
画面太有冲击性,我都没注意到摆着金鱼缸的台子下边跪坐着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神情恍惚,突然叨念了这么一句,吓了在场的大家一跳,本来想开口审问的胡梧也愣了下,难得他也吓到,我正想仔细看看老太太的脸,发现她也在看我,我们俩就这么对视上,老太太眼神中带着某种,我无法理解的痴迷,她盯着我脸上渐渐露出了喜悦的神色,她高兴不要紧,关键看得我浑身难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接下来她就疯了,她双膝跪地的想向我爬过来,一旁的采证小姑娘见了想伸手拦,不成想老太太力气出奇的大一把把她推了个跟头,老太太直接跪到我脚边,眼神中的痴狂彻底爆发到了她整张脸上,她兴奋的说:“是你!是你!是你!”我也跟着她的叫喊崩溃了,没压制住恐惧嗷一声喊了出来,心说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给你跪下都成。
胡梧这个狗东西看真的吓到我了,赶忙抓着老太太衣领把她从我腿边拽开,我双腿发软也扶不住门框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太太被拽开后两只手向我这边伸着乱抓,嘴里还发出奇怪的低呜声,我让她这么一吓有点恍惚,抬头看看她又看了看鱼缸里的尸体,我产生了一个可怕的错觉,这具尸体,现在会不会也在看着我……我试图压抑着脑子里奇怪的想法,不对,我看不见他的脸,他没有脸,我为什么会这么想……
看不见脸?
这个想法像一个不停回荡的信号在我脑子里一直回荡,可能被吓愣了,我一时间也没想出这和什么重叠在一起。
胡梧看我吓得不轻,走过来扶起我,他抬起手在我脸上轻拍了拍,我这才缓过神。现场的大家都看着我,老太太已经被带走了,我脑子里还是有点木胀,胡梧刚要开口跟我说什么,就见报案的那个老头抡着自己的拐杖正在朝柜子上两尊佛像砸,砸碎一个还要砸第二个,被工作人员拽到一边告诫他,这些都是现场证物,不能随意破坏。
老头子还是觉得自己有理吼着说:“怎么就不能砸!当年老子该砸的也都砸了!供这么些歪门邪道的东西!怎么不该砸!”
我这才提起神,仔细看到那尊还没遭毒手的塑象,不是佛像,而是塑着像鼠一样的头,黄色的毛,身上穿着白袍青褂,胳膊弯挎着七色的彩绫,手里捧着一柄绿如意,脚边围过来一根毛茸茸的尾巴,塑像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和蔼中带着一点鬼猾的感觉,不说栩栩如生也是塑的精精整整。
我一时认不出这是什么神像,可是却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这时胡梧拍拍我肩,示意我跟他走。一路无言,开车到了我家楼下,我瞅瞅他舔着脸说:“哥,你看你弟吓得,直抽抽,你得给我放几天假啊。”说完我还抖了抖腿给他看。
他看了我眼想说啥,但是始终没开口,就点点头递了颗烟给我,这应该是答应给我开假了。
我心情一下就敞亮了,不说别的,能睡满八个小时何其美妙,我这心里美啊,转身跑上楼,进家门一头栽倒在床上,觉得四肢无力五谷不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结果梦里全是那具没有脸的尸体,一直用他空洞的脑袋对着我,搞得我好不容易修个假,三天没吃几块肉,满脑子都是尸体身上那种要烂不烂的颜色,整个人瘦了一圈,精神上也到了生无可恋的境界。
正无聊的看着电视往嘴里塞草莓,那时候我们这边卖的草莓特小,三、四个加起来没有现在一个大,还得沾着糖,要不酸大于甜。正吃的没滋没味,沉重的大哥大突然就响了,我一边过去接一边心里胡乱想着,这些天没吃饭,不晓得拿不拿的动。
接起来,是胡梧,他说:“你来警局一趟,那个老太太,说要求你单审她,要不然只字不说。”
我嘴上答应了,心里犯怵。无奈,为了人民服务和金钱,我一边穿着制服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提胆,想着,举头三尺有神明,保佑今儿个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