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场恶战啊！”姐夫的神情显得十分严峻。“他们绝不是等闲之辈，不知下一步又会耍什么手腕？”
“对！我们要‘未雨绸缪’，作好一切应变。”林飞飞打起了精神。初出茅庐的他，怎么甘心被暗处突然伸出的绊马绳绊倒而爬不起来呢？
姐夫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圈，说：“我们分头行动，要快！拿到我们需要的一切证据！”
“好！”林飞飞和姐夫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他们要打赢这场官司，一定要打赢！这关系到几千名职工和家属的切身利益啊！他们的肩上似乎压着一座泰山。
果然，再次开庭时，南钢的职工将旁听席占得满满当当，连走廊上也挤满了人。他们个个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同时又显示出必胜的信心。我几次欲挤进去，都被门口的人挡住了，只好在走廊的靠窗的地方站了下来。还好，从窗口可以看到大厅里的一切情况。
随着一声木锤的敲响，正式开庭了。
原告律师指着放在他面前条桌上的一台微型电机，振振有词地说：“这是从事故现场搬来的，大家可以看看！它应该是安装在电动调节阀体上的，怎么会到这里来了？我请求原告将事件的来龙去脉清楚地陈述一遍。”
于是，原告站了起来，眼望着一脸庄严肃穆的法官，慢条斯理地说：“那天一早，我站值班职工按制度进行设备点检，发现电动调节阀上的电机轴承因被震弯曲而竟然掉落在地，就知道事情不妙，忙去厂区查看，又猛地吃了一惊！蒸汽管道在支撑铁架上竟平移了十来公分，管道好几处都拧弯了，这才知道出了事故。嗨，好险啊！”
“就是嘛，这样低劣的产品能不出事吗？”台下一片骚动，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林飞飞铁青着脸，反问了一句：“我不知道贵方在演什么戏？”
姐夫向法官提议道：“原告在有意骚扰法庭，请求中止庭审！”
“我抗议！”原告律师大声地说：“被告是做贼心虚，想掩盖事情的真相！”
原告用鄙夷的眼光看了林飞飞和姐夫一眼，声调提高了十分贝：“这就是我要着重阐述的问题。这台电动调节阀在蒸汽运行中，由于质量差，电机常不能带动链轮动作，导致蒸汽压力时时憋得老高。我站职工以高度的责任感，总是用手动操作，将压力降低才化险为夷，保住不出事故。这与贵方当初吹嘘的调节阀能自动调节压力的功能实在是两回事啊！就是这样一台所谓的能自动调节蒸汽的阀，在那天晚上，造成了骇人一幕的险肇事故，连阀体上的电机都震落了下来。在市场经济下，许多不法商贩不择手段地制假售假，想不到堂堂的工程师与一家濒临破产的企业狼狈为奸，造起假来了。教训深刻啊！”
“不许侮辱我的人格！”林飞飞气得全身发抖。
姐夫冷静地辩解道：“电机轴承弯曲？这真是咄咄怪事！用来制造轴承的钢材，可是贵厂生产的特种钢啊！能承受几十公斤的力，区区震动而产生的扭力是完全不能使其弯曲的！”他面向法官，发出了质疑：“莫非是人为用铁锤击打而弯曲的？我怀疑贵方在掩盖事实，对造成事故的真正责任人进行袒护，不予追究，却嫁祸于人。”
“不要血口喷人！”原告恼怒地说。
林飞飞将一张纸呈递给法官，说：“这是市技术质量监督局取样化验单，轴承的钢材是合格的产品。”
主审法官将化验单递交给另外几个陪审法官，他们互相嘀咕了一阵后，主审法官敲了敲锤：“本证据可以采用，但它还不能完全说明问题。”
原告的腰杆子挺了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姐夫说：“据我的调查，事发当晚，贵厂于北京时间23时四十五分因主电路烧断而停电了。停电后，电动调节阀就不能工作，这个常识在座的所有人都懂吧！在这个时候，就需要人手动操作，让蒸汽以直通的方式运行，时刻密切注意压力的升降。如果稍不留神，压力会升得很高的，就极可能造成事故。可是，当晚值班的职工，事发时竟在睡大觉！”
原告律师说：“法庭重证据，你空口无凭地瞎说，可要负法律责任的！”
姐夫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这是电力部门在当晚抢修线路的工作票！”
原告大声地抗议：“停电了，蒸汽就不运行了吗？不能保证蒸汽正常的运行，还叫什么阀呀？我看贵方是存心抵赖，可铁案如山，是抵赖得了的吗？”
姐夫不紧不慢地辩解道：“这正是本案的一个焦点所在！”他环视了周围一眼，在场的所有的人都凝神屏息地听他讲道：“许多人可能还不知道蒸汽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它有什么特点？它是怎样运行的？在这里，我以科学的态度和实事求是的精神，不妨讲解一下。蒸汽，从锅炉房出来，在管道里运行。由于汽体是可以压缩的，压缩的汽体密度就越来越大。密度大了，压力自然就增大。电动调节阀就是用来减压的，它通过自动开关，以不同的开度来调节蒸汽的压力，使蒸汽始终在安全的压力下运行。可一旦停电，它就不会动作，阀的开度保持不变。这样，蒸汽在运行了一段时间后，压力会不断地升高，如果不及时进行人工调节，就会酿成大祸。而当晚值班的人员，竟擅自离岗，和一个娇冶的女人乱搞两性关系，在明知停电的情况下，对其置之不理，睡他的觉，陪他的女人……这才是事故的真正原因！”
旁听席上又是一片骚动。
“要知道这样，我不来听了，真丢人啊！”
“可不，家丑不可外扬，内部处理就可以了，偏要和人家打官司。”
“那天值班的是厂长的小舅子，这才演出了这场戏。”
“哎，新厂被这些没有一点责任心的人折腾得要散架了啊！”
“阿明这小子添乱，竟捅了马蜂窝……”
人们的眼光齐刷刷地投向坐在前排位置上的阿明，只见他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的。
……
一片唏嘘之声响起，有人从座位上站起身往外走。
原告狗急跳墙：“拿一张破工作票来作证据，见所未见！”
“有能证明的人能说明一切！”姐夫穷追猛打，不让对方歇一口气。
就在这时，阿柳从大厅的一个角落走了出来。“我作证！”
她的出现，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一双双火辣辣的眼光一齐射向了这个资色娇娆的女人。人们心里犯疑了：她就是事故的制造者之一吗？她怎么有勇气在众目睽睽之下抖出她的那么一点“桃色新闻”？
“你……”阿明用手指着她，气得火焰万丈，要不是旁边的人按住他，他就冲上去狠狠打她的耳光了。
阿柳拢了拢耳后的头发，美丽的杏眼里闪着波光：“我这段时间以来，良心一直受到谴责，我不能不说啊！我说了，我个人的饭碗就砸了，可是机械厂的数千名职工和家属的饭碗就得砸，研究所的牌子就得砸。谁是谁非，我心里矛盾了许久，思想斗争了许久。现在，我向法庭保证，我说的话全是事实，绝没有半点虚假——那天晚上，我和阿明在一起……”
阿明“啊”了一声，每人同时、、面如土色，瘫在了座位上，不省人事。
法庭内象一锅沸腾的开水，群情激愤……
案情大白了，法庭宣布了此案的最后裁审结果。南钢一伙人气得叫嚣：“走着瞧，我们不是好惹的！”姐夫和林飞飞英雄般地走了出来，我倒伏在林飞飞的怀里，竟自恸哭起来。
……
事后，机械厂开足马力，夜以继日地生产，职工们干劲冲天，他们要将耽误的生产任务抢夺回来，与时间展开了一场赛跑。
经媒体竟相报道后，许多客商纷纷涌向机械厂，订货单如雪片一样飞来。刚下生产线打包好的产品就被等候在厂里的客商提走了，真是货不供求啊！
阿柳呢，椐姐夫讲，她已经辞职，南下广州了。她在那里有一个哥哥，开了一家工厂。姐夫说：“她一分钱也没要，还算有良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