樟寿尽管认识匾上的字,可以前玩耍时并不理会这个和人了无瓜葛的东西,也就不甚明白它的含义,而今忽然懂得它的珍贵,他有时也站在大门下,比一比自己和匾相差有一截呢。小弟弟看见了,觉得有意思,过来一蹦一蹦地想要碰住它,樟寿也跳一跳,还是自己更接近它。
三味书屋老师是寿镜吾和他的儿子寿沐邻。寿镜吾先生是这一带方正博学的名家。好学是樟寿日久养成的习惯,寿镜吾先生是很欣赏他的成绩的。寿镜吾先生读书读得入神的时候,许多同学就偷偷地忙活自己的小把戏,其中几个是在偷偷地用废纸做指甲套,樟寿更是用画笔武装成不同的人物后戴在指头上,让他们打仗。然而,樟寿更喜爱用荆川纸蒙在诸如《毛洁物品图考》之类的一页一页的绣像上临描。他在桌子的一角上贴上“君子自重”的铭条,提醒自己不要打扰别人,别人也不要在上课时打扰他。忠厚的寿镜吾先生发现他的不轨后总是用眼珠子瞪他一下,一般不用戒尺招呼他。
有的同学简直是敬重他。一天,一个同学对不出寿镜吾先生留的功课——﹝独角兽﹞来问他,他脱口而道“四眼狗。”
寿镜吾先生是近视眼,戴着眼镜,他在讲堂上听到这个答案后,一时无名火气,用铁戒尺来肯定了他的成绩,这时,樟寿“嗤~”地笑了,寿镜吾先生的余火自然烧了过来,说道:“你来对。”
樟寿“刷”地一下站起来,说道“比目鱼”,他站起来时带着股凤,“呼”地把老先生的火吹灭了。
从学校回到家来,他就又会和弟弟醉心于院子后面的百草园,那儿有碧绿的菜田,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的桑树,蝉儿找好了它的位置来鸣唱,黄蜂在菜花地里飞舞,轻盈的云雀象带响的利箭似的从花间倏的飞到半空中。在短短的泥墙底下,蟋蟀在弹琴。油玲花在浅唱,翻开断砖来,有时会看见蜈蚣,有时会看见斑螫,倘若用手指按住它的背脊,便会啪地一声,从后窍喷出一阵烟雾。
“唉!上学啊,有许多值得美好回忆的事,还会有吗?跟上妈妈去安桥头的外婆家,还和其它小朋友划船到邻家的赵庄看戏,他们总是用独特的方法款待我这个远来的小客人。这以后,恐怕是难有几回了。”
虽然这样,樟寿还是在“忙里偷闲”中寻乐子。如果打听得附近那处要演戏,他必然会尽可能地偷跑去演鬼卒。
通常是和演出团说明志愿后,由他们用彩色把脸涂好,交付一柄钢叉。等到有十多个志愿者了,他们即一拥上马,疾驰到野外的许多无主孤坟之处,环绕三匝,下马大叫,将钢叉用力的连连刺在坟墓上,然后拔叉弛回,上了前台,一同大叫一声,将钢叉一掷,钉在台版上。这个事就算完,可以洗脸下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