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的最后一秒在烟花中停顿了。漫天的烟花中耗子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老家。他的老婆那时候已经怀孕了,耗子跑到云南的四个月里他的老婆挺着大肚子还做着家务。她只知道她的男人出门打工去了,并不知道他的男人是背着自己的两套大房子去云南豪赌了。耗子还是花了50万买了那块原石,当然他借了8万元的高利贷,他说他那时候已经没有了理智了,要么生要么死。用哈姆雷特中的台词就是TobeornotTobe,thatisaquestion。耗子把自己关在家里,买来一个切割机,模仿着在云南时候看到的那样切割原石。耗子说他那时候怕在外面切原石如果是真的怕被抢了,只好回家来切割,果然一刀下去通体的玻璃绿,耗子大叫到:完了,以前一切都结束了,我耗子这辈子不用为了钱发愁了。
后来耗子通过了军权把玉器卖出了高价,940万,他给了军权140万中介费和介绍费。军权痛快的接受了。因为军权知道就算自己不接受,过了三五七年耗子也会败光这一笔钱。种种事实说明军权是一个预言家。一个成功的商人,一个可以值得信任和依赖的好伙伴。
千禧年的炮竹声早上五点半就开始响起了。这是我么这一代人值得庆祝的日子,我们不仅在这一天里度过了这短暂的时光也跨过了一个新的世纪,一个新的千年。打开电视机我们依然可以听到了熟悉的广告词:今年过节不受理,收礼只收脑白金。如果说中国电视广告业中有两朵奇葩,那么这两朵鲜艳灿烂的奇葩非脑白金和恒源祥莫属。现在只要说到送礼,我条件反射的想到了脑白金,一说到恒源祥我就想到三只羊,羊羊羊。这就是广告的可怕之处,将记忆种植在你的大脑深处控制你的思维方式和购买意志。团长过节的时候也喜欢也家里人打打麻将斗斗地主,但是2000年那一年里我没有赌钱。那是一个空洞的时期。1999年10月份中华人民共和国50周年国庆时候我在厂里和车间主任为了一点小事吵了起来,结果可想而知,我被解雇开除了。自从没了饭碗后我成天待在家里,父母看到我很烦,我看到父母也很烦。过了一段时间实在是无聊于是我去书店买了很多武侠小说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起门来自己沉浸在侠者的海洋里。那样的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后我发现自己不能在看小说了。因为眼睛已经开始近视,有没有钱配眼镜,一看到书头就晕。接下来的那段时间我成天空想,不知所措,我完全的封闭自己。我后悔自己的冲动让自己丢了饭碗。我懊恼自己的无知和领导争吵,我惋惜自己来之不易但又没有抓住的机会。总之那时候我失业了。也是那时候我开始学会了抽烟,一口托云吐雾中我得到了自己的满足感,尼古丁的刺激能让我心情暂时的愉悦,紧接着又开始了忧郁懊恼的情绪,于是我又点起一支烟,周而复始。等我真正走出那段黑暗的时期有了自己的事业的时候,我发现了我已经离不开香烟了。
那时候我没有了每个月800元的工资,断了经济来源我不得不开始打零工了。但是三三两两的零工真的无法维持一个二十来岁小年轻的正常生活。我和父母说过我说我想出去工作,在家里确实找不到合适的工作,2000左右正执亚洲金融风暴时期,通货紧缩,国家出台一系列政策,很多在岗工人都被下岗了。大批的劳动力集中,工作越来越难找。而我之前那时候只是阀门厂的一名电工,工作时间也不是很长,在铜陵那个三四线城市根本找不到工作。父母听了我的话后也没办法,只好同意了我外出寻求工作,但是条件是必须要过了年后在可以出去。农村的乡土文化很浓厚,不管你是在哪里工作必须过了元宵节才可以走。春节那十几天的时间里我看到其他伙伴们都在赌钱而我却身无分文的在街上乱逛。我突然发现自己恐惧春节,恐惧贫困,本来我也可以一起坐下来开开心心的玩两手的,可是因为我的年轻气盛和无知冲动我失去了工作,失去了维系自己的经济保障。我游走在顺安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脑袋里万千憧憬和恐惧,因为我知道自己只要出去了就再没有回来的退路了。我必须成功,我必须让劳累的父母感到一丝安慰。现在想想如果不是当年我和车间主任的争吵,也许就没有了我现在的亿万身家;更没有了我长达三年的牢狱之灾。上帝是公平的,他给你关了一扇门或许不仅给你开了一户窗,也许也打开了你心中的那扇封闭之门,让你重新审视自己。春节的那半个月里本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但是那时候我的心却一直在遥远未知的南方——深圳。
2000年正月18号我踏上了从铜陵开往深圳的列车上,口袋里揣着父母省吃俭用结余下来的3000元走向了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深圳。母亲千叮呤万嘱咐要保管好自己的钱,在外多穿点衣服,要吃好喝好,到了深圳给家里一个电话。父亲则说:如果是在混不下去了就滚回家,老子现在还能干的动能养活你。我鼻头一酸,眼中仿佛有点湿润了。这是我24年里第一次出远门,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我也是在镇上的学校上的,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那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不舍得和父母离开,一方面又激动马上要到深圳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城市呢??据说是高楼林立,那是多高呢?车子缓缓地起步了,我看到父亲的背影渐渐的变小变小逐渐消失。我的恐惧感马上起来了,眼中的泪水终于下来了。我终于找到了朱自清的《背影》中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很多时候我们在学一首诗读一篇文章的时候根本得不出作者想表达的意思。只有当你身临其境你才可以明白。那时候从铜陵到深圳是需要转车的,要先到合肥。一路上都是绿皮车,绿皮车里很拥挤,就像在一个窄桥上。我很快找到了自己的座位,为了省钱我没有买卧铺。我把行李放在了车厢的上部,马上跑到厕所里把钱放在了内衣的口袋里,因为我知道这些钱是我的命根子。我自己都可以丢唯独这些钱不可以丢了,这都是父母的血汗钱。那时候的三千块对于我来说是天文数字,是我四个月不吃不喝才能赚到的工资。那时候我只想着如果可以到深圳可以每个月存800块,我到了年底就可以带10000元回家了,到时候我可以站在座子前和别人赌钱了。其实并不是我好赌,我只是想挽回内心里今年春节的自尊心。如果说一个男人从一无所有到如日中天那么不仅仅是他毅力和运气的问题,更多的是他有强烈的自尊心。那颗自尊心永远是他前进的动力。而我那时候的自尊心就是为了让自己也可以在桌子前和他们一起赌钱,而不是灰溜溜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吹冷风。
当我醒来的时候车子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可能是过度兴奋后自己太疲劳直接在车子上睡了十来个小时滴水未进,我打开泡面吃了一点后就吃不下了。放在以前我肯定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但是那次我清晰的记得我吃泡面食而无味。或许是内心的激动已经让大脑忘记了接受味蕾上的感觉信号了。直到列车缓缓地停下我才知道我到了深圳了。下了车子后我拖着两大袋行李站在广场上,冷风吹在身上,我满满的吸了一口异地的空气,点起了一根龙泉香烟,大声的呐喊:我终于到了深圳了!
也许是恐惧所以才会宣泄自己的内心,让自己的表面看起来不再害怕这全新的地方,也或许是兴奋,因为自己期待的今天终于达到了。从此以后团长我再也不是混迹在三四线城市的人了,团长我也见过了大城市,见过了钢筋混凝土巨无霸的人了。我当时下定决心要在这所陌生的城市里扎下根,活出人样来。若干年后当我再次来到这所看似熟悉的城市,我才发现现在我并不是那么熟悉它,而是恐惧它,因为我太了解这座城市了。人们总是对自己从未涉及的地方充满好奇,对自己熟悉的地方满是不屑,无论是当年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还是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那些未知的从未涉足过得领域一旦自己到达人们总会难以抑制住自己的喜悦。一旦这种陌生变成熟悉,那么那种喜悦也随之变成恐惧。那种恐惧不是生理上的恐惧而是心理上的恐惧。如果说现在再给我3000元来到这所熟悉的城市我想我不可能像当时那样混的那么出色。因为我现在太了解它了,我的内心是恐惧它的,这是一座天堂也是一座地狱。这是一所有钱人的俱乐部,也是万千挣扎在生计线上普通青年的噩梦。深圳,不是表面的那么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