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哼了一声，然后牙关紧闭，眉头紧锁，身体僵硬得快要颤抖。我抱着她大声喊她的名字，但是却没有回应。不知是在忍受剧痛，还是已经陷入了昏迷。
我冷静下来，将她轻轻放下。那只怪鸟还停留着没有离开，如果我还不长记性，以后连长记性的机会都没有了。
即便我撇下龙女，也未必能逃生。何况她于我，是永不能放弃的。如果终有一死，我希望能死在一起，抑或，让我死在她前面。
“你这杀千刀的扁毛畜生，有种冲我来！来啊，逮着你，拔你的毛，掏你的心，烤着吃！”我捡了一根稍微趁手的树枝防身，也甭管有多大用处，手上有家伙底气就足了。
见那里还有不少卵石，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拾起就扔。深恨自己小时候没有掏过鸟窝，也没有用弹弓打过鸟。否则我还能用精神胜利法安慰一下自己——它害我们两命，我吃过不少它的同类！
没有一块石头能靠近怪鸟，这绝对不是因为我准头差。所有的石块在离怪鸟还有很远就发生了偏移。就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将石块拨动了。
普通的鸟怎么可能有这些本事，看来是妖怪。我也算见多识广了，但这样的妖怪却连听都没有听过。慢慢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手脚，握树枝的手更用力了。扔石块扔得手都酸了，还是放弃吧。树枝可能也无法碰到怪鸟，但短兵相接多少能让我感到安慰。
怪鸟动了，它缓缓扇动翅膀，可速度却奇快无比。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我的眼睛都有些跟不上了。
而这时，龙女一声呻吟，悠悠转醒。“快到我身边来，这是灌灌，叫声能够迷惑和伤害神魂。”
我一听见动静，就赶紧来到她的身边。她一副瘫软无力的模样，眉头紧蹙似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她的声音非常轻柔，但每说一个字都显得很痛苦。
“你放心，我就在你身边，绝对不会离开你，就算死，咱们死在一起。”
她轻轻展颜一笑，然后强忍住痛苦对我说：“别说傻话。《山海经?南山经》说——‘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这种异兽很罕见，但法力并不高，仅仅只能使用天赋的神通。它不敢靠近我，你只要在我身边就没事……”
“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是刚才受了伤吗？我听到那个灌灌的声音，感觉脑袋都要裂开了。真可恶，这只鸟我记住了，回头让笑丘抓它去，抓住后让苟徒烤熟。苟徒你没见过吧，他可了不起了。功夫高不说，还懂医术，而且他做的江湖菜可是一绝。江湖菜大多讲究分量，味道重卖相也不好，可到苟徒手里，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
“如果我累得走不动了，你抱着我下山好么？”
她刚才一直在安静地听我说话，现在却突然把我打断了。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甚至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开。“不好！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一起休息，一起下山。”
她微微点头，不说话了。我的心像是在滴血，她的伤势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我怀疑施在我身上的法术不是冲我来的，而是想袭击龙女。
我实在太愚蠢。法术什么时候不能解？非得没事找事！恼得狠了，我连扇了自己两巴掌。她伸手阻止，柔弱无力且有些发凉。
我的眼泪不争气得落了下来，总是觉得自己无力，这一刻尤甚。
“男儿有泪不轻弹。”她努力想拭去我的泪水，可是发颤的手连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是未到伤心处。”我握着她的手，贴在我的脸上。“我流泪不用避开你。而且，咱们未必没有活路。”
如果只想一个人活命，那就太简单了。抱着她做挡箭牌，不顾她的死活，我闷头下山逃出生天……但是，毫无疑问的，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大不了死在一起。我缓缓起身，顺脚把树枝踢到一旁。
才离开龙女一步，那令人疯狂的鸟叫声便传进了我的耳朵。灌灌的叫声像极了人的斥骂，现在它急促地鸣叫，就像是一帮闲汉流氓在骂街。原来灌灌不敢接近龙女是这个意思，它的法术对龙女不起作用，或者说以龙女的修行境界，完全可以将其破解。然而恰在这时，龙女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来。
无尽的幻象出现在我眼前。我任它变幻，任它湮灭，不为所动。比这更稀奇恐怖的幻象都见过，我还怕什么迷惑和损伤。只是鸟叫声实在嘈杂不堪，让人难以忍受。
我一步步朝灌灌走去，任它一会儿出现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右边。我的目标就是一开始它出现的地方。如果它速度真那么快，我肯定无法抓住它。但如果是幻象呢？这值得我赌一赌。而且山海经里的记载也告诉我，灌灌并不强大，要不然，为什么特意记载它羽毛的作用？
这个距离应该足够了，太远太近都不合适。我走路用的是“涉水”，这几步路比平日跑一千米要累得多。“涉水”的法门不自觉用上了。灌灌的声音像大潮奔涌一样朝我扑来，如果不是“涉水”，我一步都迈不动。
站定了，如江心巨石，潮起潮落，我自巍然不动。笑丘的桩法果然很有用，虽然我没有修成内家真气，但至少能够站稳了。
接下来是惊梦传我的调息入静。我还站在门槛上，但多少已经有些体悟。现在入静，为的不是获得内丹术的灵气，而是想让心情平复。微微闭目，调整呼吸，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猛地睁眼，双手掐诀，然后用力往地上一跺脚。我大喝一声。
然后，掐第二个诀，同时又猛地跺脚。我喝道：“弟子头顶三十三天。”
第三个诀，跺出最后一脚。我大喊：“弟子默请儒释道三教！”
灌灌出现在我身前不远处，它尖叫一声，连空气都显得扭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