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醒醒,别一副吃错药的样子。”轻佻的声音打乱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看清了来人。不是旁人,正是陈理两位师兄。他们俩已经坐到了我身旁,而我竟丝毫没有发觉。这俩人是出了名的惹祸精,没有几个敢和他们一起的。我朝旁边看了看,果然没有师兄同来。
“那音乐好奇怪。陈师兄,理师兄。”我赶紧起身跟他们俩打招呼。
“有什么奇怪的?”理二师兄朝那里瞟了一眼,然后露出了一个很邪恶的笑容。“你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老实交代,是不是看人家小姑娘长得漂亮?”
我无言以对,这种事肯定越描越黑,干脆不去反驳,要不然他越来劲。我小心地打量着两位师兄。他俩都换了身衣服,看起来裹得有些厚实过头了。他们都是不知寒暑的高人,这次算是栽了。理二师兄还是那么轻狂;陈师兄则面色有异,似乎担心被人看到。
我联想起刚才在街那头的经历,不禁有些想笑,但终于没敢笑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我给他们倒上了茶水。茶水是免费的,不限量,但味道确实不敢恭维。
“那琴声好奇怪,肯定有问题。”听了这么久,我终于敢肯定自己的判断。“我听了不自觉产生共鸣,而且最奇怪的是,相隔这么远,听起来却还是那么清晰。”
理师兄笑了笑,说道:“琴?你连这乐器都不认识?看来惊梦公子的学问你可没学到多少。这叫‘三弦’,你看,那上面的弦是不是刚好三根?”
隔了这么远,我怎么看得清。老人的表演仍在继续,我只觉得自己所有的心弦都被触动。对于理师兄的话,我突然很想反驳一下,于是说道:“所有的弦乐器都可以用琴来代称,而且这乐器挺少见的,不认识也正常。”
“这是汉民族传统的乐器,很多诗文中都有提及。你跟他们学东西,千万别把传统文化抛下了。”理师兄嘱咐道。
奇怪,他可不是个老实钻研学问的人,怎么突然叮嘱我这个?人真是奇怪啊,永远都不知道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一刻的印象到下一刻就会被打得粉碎。
“当然,我本来就对这些感兴趣。不过我可不比你们,学校有上不完的课,做不完的作业,课余的时间太少,而且我几乎没什么时间能看想看的书……”我说道。
理师兄抽出一根筷子在手上把玩,他沉声说道:“借口总比方法多。想要逃避,有无数的借口可以利用;但真心想做一件事,只要认准了卯足劲就已经足够。红尘中的事讲不清楚,你自求多福,我也不多说了。”
我很想问他——“你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莫非各位前辈都看错他了?
“行了,别说教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谁谁!好为人师是病,得治!回头看你师门长辈怎么收拾你。”陈师兄终于说话了,他这一开口把我和理师兄都惊到了。
“师兄千万别对人提起,我错了,以后不敢了。”理师兄一下子又变成了那个爱闯祸的小子,让我大跌眼镜。
“我肯定不会对别人说,不过……”陈师兄朝我努了一下嘴。
“我当然也不会对别人提起。理师兄句句发自肺腑,我收获良多。”在理师兄说话之前,我抢着说道。不得不佩服自己,经的事多了,我人也越来越机智了。
“那老头的三弦确实奇怪。不过最奇怪的还不是三弦,你们俩用神识感应一下。”陈师兄把话题岔开了。
我哪里有什么神识。闭上眼睛装模作样试了一试,终于还是一无所获。但理师兄却变了脸色。
“怎么会感应不到?明明就坐在那里。”理师兄说道。
“你再感应一下那个小女孩儿。”陈师兄说。
“什么!那个小女孩儿是个高手,甚至已经是真人!”理师兄大惊失色。
“你也这样,那看来就没错了。看来他就是那位前辈,小杜啊,你的机缘到了。”陈师兄摸了摸光滑的下巴,做出了抚须的动作。
“什么真人,可别欺负我什么都不懂,修行得在身体长成之后,那个小姑娘明显还是个孩子。还有你们说的是什么机缘?”
理师兄不耐烦地说:“形神俱妙,与道和真,这样的境界就是真人。对道人的尊称也是真人,但是实至名归的真人必须得有那样的境界。天下间能称得上高人的至少要有真人的境界,真人就是‘人’与‘仙’的分界,是‘人’修行的尽头。我这么说你总该懂了吧?哪来这么多问题!”
他越说我倒越糊涂了,毕竟境界不到终是空谈。惊梦他们基本上不跟我讲这些,因为讲了也无用。道门的修行很少提到某某境界某某成就,因为修成了自然有体会,再加上有上师指点,根本无须赘言。反倒是出了名的不讲神通的佛门,把这一切分得太过清楚,什么零碎都要记录下来,恨不得一个修法立一个名目,实在是言行有些不一。但这些也不是我该考虑的,连门都没入还计较什么,别人有意见让他们斗去。
“你是不是没有一丁点神通法力,但修行的体会却很清晰?”陈师兄问道。
“是的,想尽了办法都没用。后来得了‘借法’、‘神打’之类的法术,能用,但跟我的修行似乎没什么关系,完全取决与别人。”
“神通法术不能轻传,不能妄用。你修不成也算一件好事。”师兄说道。
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遇事后的无力感让一度些崩溃,我真的不想拖别人的后腿,也不想害别人轻身赴险。但刚想说话,师兄一摆手将我制止了。
他继续说道:“道门讲神通,但不轻传也不轻言;佛门不讲神通,但说得比谁都细。其中的门道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也分不了高下。但任何事情都有意外,佛门也有强调神通的,道门也有不讲神通的。这位前辈就是其中之一。他修行的是上古之法,修行进境极快,破关精进直指大道本源。但有一个问题,这门道法是不修神通的。别说真人境界,即便元婴显现也是没有任何神通法力的。就像是一个大富翁,空有万贯家财却连一文都没法动用。”
“那前辈遇到危险怎么办?修到了和没修又有什么区别?”
陈师兄站了起来:“各人有各人的修法,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修行又不是只有一条路。这位前辈行游天下已经有几十年了,想必道法早已大成。你不要管别人,先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