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好好的,我被吓了个哆嗦。笑丘从缺口处跌了进来,我俩摔成了滚地葫芦。
我拍了拍衣服站起身来,嘴里念叨着:“一惊一乍的干啥啊?害得我平白跌了一跤。”
东流和惊梦已经走到了我跟前,两个人都是大惊失色的模样。
惊梦:“你俩有没有事?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看他这副模样,我赶紧在身上一阵摸索。还好,不痛不痒,零件也都还在。“没事啊,可别是你在那些缺口留了古怪。要是中了什么神通法术你可别挂我讹你。”
惊梦赶紧去检查篱笆墙。“形体无碍,伤的必然是神魂。以笑丘的本事都跌到了,你怎么会没事?”
笑丘:“我情急之下强行催动内家真气,心神只在防备阵法袭击,完全忘记了还在走路,跌倒是我自身的原因。”
惊梦脸上写满了惊讶和怀疑。
东流拍着惊梦的肩膀,笑嘻嘻地从缺口出去又进来。“你这阵法只是个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你整天说得玄乎,只怕连老鼠都挡不住。”
惊梦有些失魂落魄,我们在茅屋门前站定了他都不知道停下来。嘴里嘟囔着“不可能”、“没道理”之类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完整。
笑丘提醒他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整理了一下衣服,惊梦轻轻敲了敲那扇简陋的门。
破旧的木板上坑坑洼洼的,跟堤下那条烂泥路似的。门上不见锁,不知道是怎么掩上的,也不知道这破木板能起什么作用。
门内没人回应,自然也不可能安排谁人应门,而门却吱呀一声开启了,缓缓朝里缩了回去。
一位前辈站在屋内,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圆帽,帽子中心破了个大洞,发髻和簪子全露在了外面。身上的大褂是青色的,脚上是白布长袜,这造型让我想到了一道名菜——小葱拌豆腐。
我乐呵呵地说:“前辈,你帽子破了。”
东流对我一阵侧目。前辈倒还是一副和气的模样,紫红的面皮泛着笑意。“东流还是个小居士吧,你跟他讲讲。”
东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恭敬地回应前辈后,没好气地对我说:“这是全真道的装束,每一个细节都有说道,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让你少说胡话,你就是不听。那帽子可不是破了,要不然露出发髻能不被簪子撑住?这是混元巾,混元无极真仙大道,你仙缘浅薄,无缘听闻。青衣白袜说的是‘一清二白’的道理,‘清白’你只要懂了一处就受用无穷……”
话少的人一旦开腔了,往往会很啰嗦,东流就是这样一个人。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的错误,可他仍是在喋喋不休,让我脸上火辣辣的。
等东流说完,我已经感觉有些晕晕乎乎了。看见实物我才勉强能分辨他说的是什么,空口白话我怎么想象那些衣物饰品是什么模样?
前辈微微一笑:“帽子确实是有个洞,这叫官帽不压人。你们是这儿的主人,可别一副做客的模样。”
他们仨有默契地跟着前辈笑了起来,我只好把尴尬混在了笑声里。
前辈问:“今晚还顺利吧。”
惊梦答:“还好,我们都没有伤人,但笑丘把茅策剃成了光头。”
茅策,多么有趣的名字,真不知道他父母当初是怎么想的。
前辈抚着胡须说:“你的谋划至少要三年才能见成效,其中的秘密不能对旁人提起。”
惊梦连忙“当然当然”地答应。
惊梦退到一旁,前辈继续说:“无名观与清凉桥虽然出自名门大派,可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认祖归宗是正经。东流小居士,你既然奉师命在俗世中行走,应该能够做出决定。如果能够从中擀旋,必定善莫大焉。”
东流浑身一震,跪倒在地。“前辈明鉴,感恩不尽。两位师父从未起过叛师易道的心思,只是佛道两门都有正法,互有长短难以取舍。无常之事未了,不敢分心他顾。两位师父年事已高,这两个心结不除,修行难有寸进。”
前辈一声长叹:“你起来吧,你的两位师父都是我的师兄,往后如何不敢轻言,只是总得照应。”
东流恭敬地磕了一个响头,这才起身。
“你的刀法已经有了老爷子当年的风范。”前辈赞叹道。
笑丘赶紧抱拳,嘴里说着“谬赞,谬赞。”
前辈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圆,手指在空气中留下了痕迹,就像是一记刀法,刀痕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那一刀似乎是这样的。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自然就没法破去。”
笑丘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背后的盒子中发出阵阵刀鸣。
最后,这位前辈看向了我。
“你并非修道种子,何苦修行。”
我歪着头说不出话来。
“你这不尴不尬的际遇,他们三个怕是担不下来。也罢,我送你一场机缘。”言毕,前辈左手掐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右手在空中画着符咒。咒文发红光,底衬藏金色,看似虚无却分明是真实的。不动笔墨,也不见纸张,凭空就画出了一道灵符。
前辈默念着咒语,然后低声喝出一声“疾”。灵符飘到我的胸口不见了。我撩起衣服也没有任何发现。
“我这枚道种,勉强可以解答你的一些疑问,但未必就能成就你的修行。北宗先性后命,或许你终究是一无所得。说法不一定是传法,有师缘也不一定能拜师。这件事千万不能泄露出去。”
我们四个赶紧说保密,四张嘴巴一起说话,显得乱糟糟的。还好前辈没有计较。
“如果有难处,可以带去无名观。毕竟佛道都是性命双修。不过跟那两个老小子打交道,千万只说北派,莫要提起南宗。”前辈说完就出门到了小院里。
“这地方实在不错,可惜无法久居。”
惊梦疑惑地说:“前辈……”
前辈笑道:“子时将尽,言尽于此。”
说完,前辈的身体化作了白烟,猛然炸开之后,缓缓朝天空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