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红烛摇泪。倾暮早已扯下喜帕,坐在铜镜前,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绝代风华。轻勾起一抹笑容,扯下脸上的人皮,拿起画笔细细临描。不错,她是一个画颜师,画着别人的容颜,做着自己的人皮。当然,除非有人自己愿意,她才会画上他人的容颜。前提是,她必须满足来人的心愿。她已在人世活了五百年,看尽世间百态,尝透人情冷暖。所以,一切事态对她来说,不过云烟,何必留恋。所以,情字,沾不得,碰不得。若非上月一个女子来到画颜阁,万般祈求,不然她是定不会答应成为新娘一事。那是一个绝美的女子,连倾暮见惯了各种容颜的人都不免生出嫉妒。那张颜,可是天下难求。女子说,她已病入膏肓,不久便要远离人世,可是她却舍不得她的心上人,见不得他失去她后悲痛的模样。所以,她求倾暮画上她的颜,替她成为新娘。如今,倾暮便是她,等待那个他。他刚进门时,脸上有些醉意,一把抱住她,而她靠在他的肩头,身上微暖。又是一个多情的男子,她想。他竟抱着她就这样睡着。倾暮将他扶上床,望着他酣睡的模样,不觉笑出了声。日后,便让她好好待他。日子过得很快,她竟未曾发觉与他已经走过了数月。她与他,婚后的时光,那是羡煞了旁人。人人都道,这夫妇比过鸳鸯比过仙。他和她,踏雪看花,游山玩水。绘眉绾发,舞琴弄画。犹记那日雪意浓,他抓过她的手捂在胸口,许下一世诺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听后,嘴角偷偷捂着乐,脸上的红晕也是久久不散。有一刹那,倾暮竟产生了若是一生便如此也是美满的想法,她因此吓到,原来,她已渐渐爱上了他。而自己,终是碰了情。她只求,这一生,他不负她。他的确没有负她,却是赔上了他的命。那一日,他突然浑身是血的冲进屋,叫她快跑。她未曾明白他的话意,却发现门外来了一个老道,怒目瞪她,妖怪,今日便取你性命。老道使出法术便要将她打回原形,奈何他冲上前,替她挨了那重重一掌。而她抱着他,使了遁术,逃了去。山洞里,她泪眼如花,你怎么那么傻?他轻拭去她的泪,我早知你非她,我有日看见了你画颜。心里既是她的颜,是你又有何关系。我只愿你,一切安好。因为我,爱上了你。画颜阁,又是一年雪花落。倾暮望着漫天的大雪出神,身后传来银铃的笑声:姑娘,我想换颜。她微微一愣,转身,终是长叹:这一生,我都不再画颜。女子望见她的脸时,惊艳。那一瞬间,天地失色。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却不知倾城与倾国,无人再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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