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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路路通无法令人接受他的道理

列车开出盐湖与奥格登车站后继续朝北行驶,一个小时后到达了威贝尔河,此时列车已行驶了九百英里。列车从威贝尔河又向东行进,穿越险峻的瓦萨策山脉。在修筑瓦萨策山脉和洛基山脉中间的这段铁路时,美国的铁路工程师可谓历尽千辛万苦。为了修好这条铁路,美国政府支付的费用高达每英里四万八千美元,而在平原地区每英里仅需要花费一万六千美元。我们已说过,这些美国工程师并没有硬行改变自然山势,而是通过绕山盘旋而行的方法,克服了各种艰难险阻,然后将铁路延伸修到一个大盆地。这段山路仅有一条隧道,长一万四千英尺。

盐湖地段的铁路达到最高海拔。从这里向前是一段长长的曲线,下行到比特河谷,接着再上行,到达太平洋与大西洋的交汇处。这一带山区河流密布,从桥上穿过泥水河、碧水河及其它河流。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路路通却越来越心情烦躁了。菲克斯迫不及待地想马上走出这段困难重重的地区。他生怕延误火车,担心路上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故,比福格先生还着急踏上英国的土地!

夜晚十点钟,列车穿过桥头堡站,随后又继续向前行驶跑了二十英里后便进入怀俄明州境内(以前的达科他州),沿着比特河谷前进。科罗拉多州便是根据比特河的一部分水利来进行修建水利发电系统的。

第二天是十二月七日,列车在碧水河站上停留了一刻钟。夜里雪下得很大,但是现在积雪已经化掉了一半,不会妨碍列车行驶。但是,这种坏天气却使令路路通心情烦躁,要知道积雪让车轮浸在泥水中,会阻碍旅程的。

“真讨厌!”他自言自语着,“我的老爷干嘛要在冬天旅行呢?为什么不在春暖花开时再旅行呢?如果那样的话就不会这样背运了。”

就在路路通一心为天气的转变和气温的下降而操心时,艾达夫人也是心事重重的,但担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情况是这样:正当列车停靠在碧水河站的时候,几位旅客下到站台上散步。通过车窗艾达夫人发现其中的一位乘客,正是在旧金山的群众聚会上与福格先生发生冲突的那个斯坦普·普罗克托上校。艾达夫人不想被他发现,便扭过身背对着车窗。

艾达夫人对这一巧遇十分担心。她现在非常关心福格先生,虽说他外表看起来总是那么冷漠,但是对她日常生活起居却照顾得细致入微。她至今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对救命恩人存不存在什么样的情感?她只能将这种情感看作是感激,其实,这其中隐含着更深一层的意义,以至于她本人都没意识到。当她认出这个蛮横刁钻的家伙时,顿时感到心绪不宁,她明白福格先生迟早要找他算账的。显然,上校出于偶然也坐上了这辆列车,但一定要想办法不让福格先生发现他。

列车再次前行,睡意已朝福格先生侵袭过来,艾达夫人趁机对菲克斯和路路通讲述了她的发现。

“这个普罗克托也坐这趟车!”菲克斯叫喊道,“夫人,不用担心。在他找先生……福格先生惹事生非之前,首先得通我这一关!在此事上,我是最主要的被羞辱的人!”

“再说了,”路路通继续补充说,“管他是什么上校呢,我定能对付他。”

“菲克斯先生,”艾达夫人再次接过话茬说,“福格先生是不会让别人来为他复仇的。他说过他要亲自到美国去教训那个对他蛮横无礼的人。要是他看见了普罗克托上校,我们就无法阻止一场会带来不幸后果的冲突了。所以我们要千方百计不让他们互相见面。”

“夫人,您说的很有道理。”菲克斯说道,“要是他们不期而遇,那就都完了。不管胜败,都会延误福格先生的旅行,那……”“那,”路路通说道,“那些改良俱乐部的老爷们就该幸灾乐祸了。只要再待四天,我们就到达纽约了。如果在这四天里,能够让福格先生不离开车厢,那他跟那个讨厌的上校就有可能不会见面。上帝保佑!我们必须阻挡……”

恰在谈话停顿之时,福格先生醒了过来,他们就此停止了交谈。透过车窗福格先生凝望着车窗外的白雪世界。稍过一会儿,为了不让福格先生和艾达夫人听到他说的话,路路通便跟菲克斯低声说道:

“您真的想为福格先生效劳吗?”“我将竭尽全力让福格先生安全地返回欧洲!”菲克斯语气坚决地答道,他的口气显示出不可动摇的决心。听了此话后,路路通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不过他对主人仍然十分信任。但是,怎样才能阻止福格先生走出车厢而同上校碰面呢?这相对容易,显而易见这位先生不喜欢闲逛,也没有太多的好奇心。菲克斯显然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过了一会儿,他对福格先生说道:

“先生,乘火车确实太难熬了。”“的确是这样,”福格先生答道,“但是时间毕竟在一分分地过呀。”“在船上的时候,”菲克斯再次说,“您总是玩惠斯特吧?”

“是呀,”福格先生答道,“但是在这里太困难,既没牌,也找不着牌友。”

“唉哟!您是说没牌吗?我们在车上是能够很快买到的。美国的车厢里都有牌卖。要说牌友嘛……夫人,或许您凑巧……”

“我当然会玩,”艾达夫人表示同意,“我会玩惠斯特。英国有专门的功课。”

“我也愿意,”菲克斯说,“我非常愿意和您们较量一番。这样就好了,我们三个加一个明手……”

“先生,随便您。”福格先生说道。即使在火车上,他也很高兴玩他喜欢的游戏。

说着,路路通很快地去找列车员,不久就拿回来两副牌、一些筹码以及一张小桌子,桌上还铺着一块台布。一切就绪后,大家就开始玩起来了。艾达夫人牌玩的相当不错,甚至连一向神色冷淡的福格先生也忍不住称赞几句。说到菲克斯,他的牌技也很好,跟福格先生不相上下。

“现在,”路路通暗自得意地想,“总算把他拴住了,他不可能走出车厢了!”

上午十一点钟,列车通过两大洋的分界点,也就是海拔在七千五百二十四英尺的桥关,它是洛基山脉这段路程中的最高点之一。大约再走两百英里,列车就会到达那一片辽阔的平原,它一直绵延到大西洋的海岸。在这样的平原上修建铁路的确是既廉价又极为便利。

有很多北普拉特河的支流、分支流都流经大西洋盆地的山坡地区。北部洛基山脉的半圆形帷幕遮蔽了北边和东边的地平线,拉拉米峰巍然屹立在群山之中。在半圆形的山脉和铁路线中间是辽阔无边的平原,平原上河流密布。铁路的右面是群山最低的斜坡,群山由西向东逐渐成为圆形,径直伸展到密苏里河的主要支流之一——阿肯色河的发源地。

午间十二时三十分,哈莱克城堡一闪而过,这个城堡是海拔最高的地方。再走几个小时,洛基山脉就看不到了。人们可以平安无事地走过这个危险的地带再不会碰到麻烦了。这时,雪停了,不过天气仍然十分寒冷。鹰鹫听到火车的轰鸣声,惊吓得四处逃散。除一片荒凉的旷野之外,平原上没有出现任何野兽。

在车厢内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饭后,福格先生跟他的牌友又继续玩惠斯特。就在这时,火车的汽笛声响起了,火车停止了行驶。

路路通将头探出车门外,没有看见什么阻碍火车行驶的东西,更没有车站。

菲克斯和艾达夫人担心福格先生会走出车厢。但这位绅士只是对他的佣人说道:

“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说完,路路通立即离开了车厢。大约有四十多位旅客也都匆忙跑出了车厢,当中就有斯坦普·普罗克托上校。

列车在一个信号灯的前面停了下来,此时红灯正亮着显示禁止通行。火车司机和列车长下车之后,与一个守路员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前面的麦迪逊的站长派这位守路员前来迎接这列火车。人们纷纷向他们走来,并跟着争吵,其中也有普罗克托上校,他大声叫喊着,还一个劲地用手比划着。

路路通接近了人群,只听见守路员说道:“绝对不行!禁止通行!麦迪逊桥快要垮了,根本承受不住火车的重量了。”他所说的那座桥是高挂在激流之上的吊桥,离火车停的地方大约有一英里的距离。根据这个守路员的解释,这座桥快要垮塌了,其中好几根铁索都断了,强行通过是非常危险的。守路员说火车不能通过,他并没有夸大危险。何况,当美国人开始谨慎小心之时,那么禁止冒险通过肯定是有充足理由的。

路路通不敢将这一情况告诉福格先生,他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心烦意乱地听人们争吵着。

“啊呀!”普罗克托上校喊叫道,“我认为我们是走不成了,只好呆在这雪地里了!”

“上校,”列车长说道,“我们给奥马哈车站发电报了,请他们派一辆列车过来。不过六点前能否到来还不知道。”

“要等到六点钟!”路路通叫着。“没错。”列车长答道,“我们需要时间从这儿走到麦迪逊车站。”“走到那儿!”大家都惊叫着。

“离车站多远?”一位旅客对列车长问道。“十二英里,但是中间还要过河。”“在雪地中步行十二英里啊!”斯坦普·普罗克托上校大叫道。

普罗克托上校嘴中粗鲁地大骂着铁路公司和列车长。路路通十分恼火,也想跟着上校一块儿抱怨几句。这回遇到的麻烦的确是个大麻烦,他主人的所有财富对此都帮不上忙。

人们的脸上都带着沮丧的神情,这回不仅耽搁了时间,还要在冰天雪地中步行十二英里。旅客们一想到这,就纷纷抱怨和抗议起来,如果福格先生没有一门心思地玩牌,他早就应当听见了。

此时路路通必须要将所发生的事去跟他的主人说一下。他气急败坏地朝车厢走了过去,就在这时,火车司机——个名叫福斯特的地地道道的美国佬——大声喊道:

“先生们,我们也许会有办法经过。”

“穿桥而过?”其中一个旅客问。“穿桥而过!”“开火车过去?”上校问。“不错。”

司机所讲的话一句也不逃过路路通的耳朵。他停下了步子。

“可是桥快要垮掉了。”列车长答道。“不要紧,”司机答道,“列车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强行冲过去,我想应该可以。”“见鬼!”路路通说了一句。一些旅客对他的这一建议很赞同,尤其普罗克托上校非常感兴趣。这个神经有点问题的家伙觉得这个主意有可行性。他还对旅客们说,有些工程师曾经打算开着火车以最高速度从没有桥梁的河上冲过去。最后,所有关心这一问题的旅客都支持司机的建议。

“我们有一半的把握可以经过大桥。”一位旅客说道。“百分之六十。”另一位接着说道。“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路路通被吓得有些目瞪口呆了,虽说他也想赶快地冲过麦迪逊河,但是此时他却认为这个办法太疯狂了,简直是自杀。

“再说,”他心里想着,“可以想些更简单的办法,而他们竟然连想也不想!……”

“先生,”他向一位旅客讲道,“司机的这个建议有点令人难以理解,可是……”

“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位旅客边回答,边把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我很清楚,”他又对另一位旅客说,“但是您只要再想一下……”

“光想有什么用!想又解决不了过桥的问题!”这位美国旅客边耸了耸肩,边答道,“而且司机确信能够通过!”

“没错,”路路通继续又说,“是可以通过的,可是需要更谨慎些,我们应该……”

“什么?谨慎?”普罗克托上校听到这句话后气急败坏,大声吼道,“是快速通过!明白吗?是快速通过!”

“我知道……我明白……”路路通急忙为自己争辩,而那些旅客根本就不想再听下去了,“既然你们不愿听‘谨慎’这个词,那就说应当更符合实际一些……”

“他是谁?他在干吗?他想唠叨些什么?他所说的符合实际是什么意思?……”那些旅客你一言我一嘴地大声叫嚷着。

这位诚实的青年不知道是否有人听明白了他的话。“您害怕吗?”普罗克托上校问。“我害怕了?”路路通大声叫道,“好吧,就依你们。我要让你们瞧瞧,法国人并不比美国人胆小。”

“上车!上车!”列车长叫嚷道。“对!上车!”路路通立即说,“上车!马上就上!但是应该考虑一下,先让旅客们走过桥去,让火车空着开过去,旅客们再上车这样做不就更安全了吗?……”但是,没有一个人接受他这个明智的建议,谁也不想承认这个建议是合理。大家都回到车厢。路路通也回到车厢中,对于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对主人没有提一个字。玩牌的三个人还在全神贯注地玩着。列车的汽笛尖叫起来了,司机将蒸汽机掉转方向,把列车朝回开了大约一英里,如同跳远运动员起跳时助跑一般。

接着,汽笛声再次响了起来。列车开始向前行驶:速度不停地加快,在很短时间里达到了列车速度的极限除机车发出的长鸣声之外,车上的旅客什么也没听到。活塞每秒钟以二十次的速度运动,轮轴在油箱里冒着黑烟。整个列车好像飞起来一样,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前飞驶。

列车像一道闪电般地从桥上冲了过去。好像不是从桥上驶过的,而是飞过河去。列车开过车站约五英里的路程时,司机才勉强将车刹住。

但是,火车刚刚驶过麦迪逊河,桥就彻底垮塌了,轰隆一声坠入湍急的河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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