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贤瞪着白莫灵,周围的景物变幻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一直瞪着将他揽在怀里施展大雁鸿飞的白莫灵。他想要确认着什么,想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不是如梦境般随时会消幻。
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在她莫名奇妙为他而中了致命的一刀之后。她莫名其妙的来到他的身边,然后莫名其妙的离开,他甚至猜不透她的用意。他其实想要问问她,为什么?为什么要待在他这样的一个人身边,不为他的容貌,不为他的才学…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救他,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陷于险境?
除了与生俱来的美貌,除了用心堆砌的文采,他宋安贤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人们留恋?他不明白,他一直都不明白。他无法理解人们看他眼神的狂热,他无法理解那些人浓烈的情感,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有人会真心实意地爱上自己,真正的自己,一无所有的自己。他们看到的宋安贤真的是他吗?那个左丞相的儿子?连他自己都没看明白自己,那些爱恋又从何而起?他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可是她不一样。
她从来没有表示过爱他,她不在意他的尖锐他的冷漠他的伪装,仿佛无论他是怎样,她都可以接受,她都会在他的身边…这样的人,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他不知道怎样跟她相处,他很迷惘…
然后,现在,她再一次的来到了他的身边。不在意他的性格,不在意他的难堪,不在意那无时不在的危险…她是怎样的人?她是怎么想的?她有哪些故事?他想要知道,想要了解,想要探究…这是第一次,他对一个人有如此的心情。
想要留住她,不让她离开的心情。
他看着那平凡无奇的脸颊,微微有些失神。直到听到一声闷吭,看着她微皱的眉头,他想起了那片鲜血淋漓的场景…
“放我下来…”那张脸与他初遇时似乎显得苍白了些,他的眉头蹙起:“莫灵,放我下来吧…”
这是市井中的一条偏僻的小巷,就是白莫灵自己也不知道他们跑到哪个角落里了。莫灵闻言停下了脚步,松开了宋安贤,这还是第一次,宋安贤唤自己的名字。她的心里有些微的喜悦,连带着那不经意扯动的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痛了。
“你还好吗?”宋安贤看着她的胸口问道,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思绪。
白莫灵不自觉的用左手握了握胸口,怔怔地说道:“已经结痂了…你不怪我掳你出来?”她抬头看了看宋安贤,不太明白他的反应。他不是应该怪她吗?
闻言,宋安贤想起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掳走他的情景,脸变得有些黑。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武功很高强,却没有想到她在满是权贵高手如云的情况下也能将他带走…
“你知不知道,你成功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宋安贤盯着她,语气里微微有些责怪的意思。
白莫灵也不在意,甚至有些奇怪宋安贤关注错了方向,她提醒他道:“我破坏你参加慕容姑娘的选夫宴了…”
宋安贤并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白莫灵呆了一下,她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她茫然道。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掳走我是什么意思?”
“……”
“我想你了…”在他身边的时候还不在意,直到离开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有个人,已经被她放在了心里。
“很好,这个理由很充分…”想他了,于是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他从来都不知道,总是一副安静平和随遇而安的她,也会作出这样的事来。她并非无风起浪之人,她从来就不主动惹事,她喜欢悠悠闲闲地看热闹…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懂得她这么多。
想他了,只是因为想他了,就可以为他做这样荒唐的事,就不怕惹麻烦地拉着他跑…这样的她,让他想要自私地将她留在身边,即使自己无法承诺什么,即使自己永远也给不起什么……
“莫灵…”他认真地看着那张平凡的脸,莫名觉得竟有些清丽。然而不管是不是幻觉,对他来说关系都不大,“我只问你一次,所以你好好地想清楚再回答。”
白莫灵看着他眼瞳中自己的身影,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无法许诺我能够娶你…但我绝不负你,这样的我,你还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吗?”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丝的不自信,一丝丝的绝决,但仍是坚定地看着白莫灵那双晶亮的黑眸。
白莫灵闻言莞尔,说道:“如果我能够让你娶我,你会娶我吗?”她的眼中带着笑意,静静地等待着宋安贤的答案。
“我愿意。”
“如果你得入赘,你也愿意吗?”
“只要你办得到…”
“那么,我想告诉你,你逃不掉了。我师父说,如果你认定了一样东西,你就不能给机会让他溜走。这辈子你摆脱不了我了…”她的笑容第一次那么明朗,那么势在必得。
她想要保护他,想要将他划入她的名下。这种心情,从那一天开始就是如此。
如今,只深不浅……
“我们这是在哪里?”
“你说呢?”
“我们回去?”
“不用。”
“到安阳?”
“不必。”
“你父亲?”
“等他找到我再说。”
“那去哪里?”
“你当初走在官道上,想去哪里?”
“师父说蔺泉的花开得很好…”
“你知不知道去蔺泉要经过安阳?”
“知道。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就去蔺泉吧…绕路。”
“你戴着帷帽做什么?”
“……”
“好吧,我知道了。”
“……”
“其实我刚认了个哥哥…”
“叶飞花?”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也不知道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有机会的话,带我去见见你师父…”
“好啊,不过师父说三年以内不要回去烦他…”
“你师父是怎样的人?”
“他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你不想知道我的事?”
“你想说?”
“……”
“我想听!”
“我五岁的时候被带进了丞相府…我娘常跟我说他是怎样威严怎样慈爱的一个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他,她早被人乱棍打死了;她说自己身份低微,连做他妾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不认我也不必强求;她让我长大后好好地为他做事,她就只有这个心望…她很傻对不对?她甚至连他到底是怎样的人都还没弄清楚,就走了…”
“她很幸福。”她的心中充满爱,只为付出。
“幸福?除了我,如今还有谁记得她?就是我,她的音容也已模糊…”
“我想她不会在意…师父说,一个人如果能一直活在自己的梦里,那便是幸福的。”
“是啊,她如果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又如何…我原本想一直就这样为他做我能做的事,偿还他的养育之恩,这样我还能时常想起我娘来…”
“……”
“你愿意等吗?等到我娘也同意我离开…”
“随你。”无语…请问标准在哪里?
“其实他是个好父亲的,只是不对我而已。小时候我趴在弟弟的窗口上,看到他蹲在地上,背着弟弟满屋子爬…那时候很羡慕,想着什么时候也能让他这样对我…后来就知道这是个奢想了…”
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徒留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嘈杂热闹的大街上默默伫立,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