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千里一人行,长亭更短亭;幽幽四载一段情,有阴又有晴。
炎炎烈日,地里的庄稼都束了叶子,如同针芒,即使是那最爱拥抱自然的诗人也不敢扑入她的怀里。更何况,那一层热雾滚滚,已然扭曲了远处的风景。
行至午间,盗小白决定在一处亭子里暂作休息,待烈日去了,再西行。
这个亭子中间有口井,供农忙的人们打水喝,有时也用来缓解旱情,当然,极旱之年,这口井也不顶用,但总胜过没有。盗小白打了一桶水,饮(四声)牛般一阵猛喝,然后撩起水来,洗去一身的臭汗,这才坐在北侧的石凳上。看着那一桶仍然荡漾的井水,他陷入了沉思,仿佛那年他跟她在井口轮流饮牛般痛饮的场景又出现在面前,他的嘴角也露出了一丝幸福模样。但是,亲爱的人呐,你在哪呢?
一阵荡漾,一阵惆怅,叫我如何不想她模样?
“喂,盗小白,可算是追上你了。”梁衣婉看到亭子里有人,待识别之后便喊了一嗓子。
“你怎么跟来了?”盗小白赶忙穿上短衫,其实乡下汉子光着膀子很正常,不是什么羞涩之事,只是盗小白知道,未婚男女之间,还是需要一些遮蔽的。
“你急急忙忙逃出来,未曾跟我仔仔细细作个别,我怎好放心你去汴京呢,更何况此间距离汴京还有五六天的行程。”说着话儿,梁衣婉已是来到亭下,由于赶路原因,香汗淋漓,发丝凌乱,面色红润。
“近乡情切,我昼夜行驰,那汴京虽远,只怕三两日就到了。”盗小白接过梁衣婉递过来的馒头,大口咀嚼起来。
“知道你是近人情切,但不与恩人道别,就不够地道了吧。”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怕是已经锁在闺房一阵哭哭啼啼,梁衣婉不仅前来送行,还能撂个乐子,看来盗小白以前对此女子看低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盗小白没个架子,道歉的话儿倒也轻快。
“你看你这人,走也不带点钱银,哪天又得饿死路边,倘若遇到好人也罢,若是遇到个豺狼虎豹,岂不是性命不保?”
“还是你想得周到。”
“是你有心事,所以忘这忘那。”
“那倒是,那倒是……”
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梁衣婉也撩了撩桶里的水,洗去脸上和胳膊上的汗滴;盗小白看着她的动作,嚼着嘴里的馒头,突然一阵哽咽,他觉着自己虽然心里天天念着汴京城里的那个人,但眼前这位女子,通情达理,也可做个知己。
“衣婉……”
“嗯?啥事?”梁衣婉从怀里掏出一抹手绢,擦拭着脸上胳膊上。
“要不咱们做个异姓兄妹吧?”盗小白试探着,他知道,面前这位女子当值得十分珍惜,只是自己心有所属,只能做个兄妹,
“好啊,我也有这种想法。我今年十六,属马的。”梁衣婉回答得很干脆,这再一次出乎盗小白的想象,在梁家的日子,无论是照顾病号,还是一起外出采药,抑或合计账本,直到最后草药落地,盗小白都能察觉出那种模糊的未能说出口的情感。他一阵嘀咕,莫非我以前想多了?只是他不知,她的性格如此坚强。
于是两人走下亭子,竖起三株狗尾草,一起举起左手,对井发誓:
“我,盗小白,今年十七岁,请井神作证,从今天起做梁衣婉的哥哥,以后要保护她,爱护她,不允许任何人欺负她。”
“我,梁衣婉,今年十六岁,请井神作证,从今天起,就是盗小白的妹妹,以后要尊重他,关心他,帮他出谋划策追老婆。”
盗小白听到最后,瞬间额头冷汗蹭蹭蹭往下窜。
“好了婉妹,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恐怕伯父在家开始骂人了吧?你也回家吧。今日一别,不知相见何年,我到了汴京有了着落,回头一定给你写信的。”
“信就免了,我随你一块儿去汴京,看看我家嫂嫂到底几分姿色,让我白大哥如此倾心?”
“别闹了吧?”
“真的,我跟我父亲说好了,我去那边找我一同村姐妹,听说她们家在汴京城里开了个药铺,很是挣钱,我也过去学习学习。”
“你爸真疼你。”
“那绝对是当然的了。”
“上路吧,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