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她被我们踹了多少脚身上有多少淤青涂了多少红药水,我想到她的时候都是一张蜷缩在角落里蠕伏在人群中瘦小剪影。她那张写满了忧伤委屈与难过的脸,被我们笑得好放肆好没心没肺。
该怎么形容我与那群男生?禽兽、畜生、残忍、冷血、拙劣、低贱、以及丑恶。
那样凄惨的场面我怎么笑得出?那个可怜而又可爱的弱小女孩我怎么能冷血地欺负,将她仅存的一点对未来的憧憬践踏得支离破碎。
我欠她一句对不起可对不起解决不了问题。那些曾经留在孩提时代最深的梦魇里的名字与面容终生不能被原谅,无法被弥补。
这些曾经鲜活地出现且存在于我生命里的故事与人物我感觉都是一场荒唐的噩梦,那个拙劣粗暴的电脑老师那所学校还有那群残忍的男生都只不过是话剧里嚣张一时的噩魔。可是他们都真真切切地存在所有的一切都这样发生,那个残忍的男孩就是我那些曾经在别人世界里飞扬跋扈用刀刻下一个个伤痕的人都苟活在每一个光鲜角落。没有拿着宝剑的勇士把他们揭穿把他们消灭。
我欠了好多句好多句无法弥补的对不起。在这短短的两年间我一直在刺伤那个已经泪流满面的女孩和那个圆头小男孩可是他们都不见了找不到了心碎了再也不能复原了一切都晚了。
都太晚了。
06
转学的时候那一所学校的主任一脸殷勤地跟在我妈后面:“我们学校环境好绿化覆盖率高常年获市绿色学校。校里学习氛围也好,考上市重点初中的每年有几个,学校小升初的成绩多年超市线,名列前茅,同学们都……”
“老师怎么样?”我妈打断她。
“这个你放心,我们学校的老师都是教学成绩很显著,从各地挖掘过来的。”主任毫无愧疚地夸耀一番。
“我是说老师们的道德素养怎么样。”我妈有些不耐烦了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没问题,都是优秀教师想不好都难啊。”
我的第二条命就这样悬挂在了这第二所学校。
那些可怕而又罪恶的事情,曾经那么真实地发生在我的生命里,用一种毁灭一切的气势莅临,把死仅存的美好搜刮得一丝不剩。他们却张牙舞爪地一次次出现在我惊慌失措的梦里,鬼面獠牙。
大概五年级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梅zw,在我做了一件在孩子身上完全可以理解的调皮的事后,让我在全班面前跪在他的面前。我跪了,他抡圆了手臂给了我一巴掌。他把我拉到办公室,在所有老师面前叫我跪在他面前,我没跪,他一脚踹在我的膝盖上把我压在地上跪着,又结结实实给了我一巴掌。
他叫梅zw。
六年级的时候,程yh因为我忘记剪头发被扣了一份,在上课时当着全班人的面揪着我的耳朵把我提起来,她骂,小贱人,要是这个月没有先进班,你就看着办吧。那个时候我开始注意保持在别人眼中的良好形象,真正地需要拥有所谓的尊严。于是这个故事我曾经用稚嫩的笔触写过几十几百遍,写着写着我就哭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哭,觉得耳朵疼的哭。
她是我的数学老师,叫作程yh。
我都没有告诉我妈妈,她已经好累了我不想再添麻烦。
他们以为我忘记了,因为他们早已忘记他们曾经虐待曾经狂轰滥炸地在多少个孩子身上留下伤疤。我只不过是他们随意泄愤的千或万分之一,微不足道转瞬即逝,可他们曾经把我蓝色的天空一片一片地扯下来刷抹上浅灰色的阴霾。他们把自己的獠牙暴露在每一个孩子面前然后再把他们洞穿,他们毫不留情地践踏一个孩子视若生命的一点点颜面一点点尊严。
我只是恨自己太小没有力量抵抗。我只是恨自己太软弱。
可那些可怜的孩子永远不会原谅,在他们长大了有能力了的时候,他们会用一种很坚强的姿态,告诉那些曾经残暴对待过他的人们,我从来没有忘记,所有的眼泪,所有的伤痛,你这一辈子都偿还不起。
07
我永远不会再踏入那两个分别埋葬了一个我的地方。没有人会想要站在自己的坟墓上,站在年少与青春的分界线,站在肆意天真和假装深沉的街道口张望自己步履蹒跚走过的岁月。
那些一片黑暗的风风雨雨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