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八日。
01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这样一所民办学校,可以变成重点高中,可以被人们称为神校独占鳌头经久不衰。其他学校高三才进入备战状态,我们从高一开始就冲刺高考。这就是最重要的一点,而且无法被模仿的一点。
02
为了梦想,怎么会疲倦?我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坚持下去,再坚持几年,一切都会变好的。
可是我找不到自己写的语言有什么出众的地方,我的文字有什么资格能够被认可,被喜爱。我想写故事,可是当我列好提纲理清思路的时候我却无法下笔,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写了一段又一段的开头然后把一整页撕掉扔进厕所,我才发现自己对语言的掌控能力原来这么低。我曾经以为我只要一直写一直写,我就能够写好,我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作家总是抱怨难以下笔,可我现在发现自己即便再绞尽脑汁也写不出一段话,再如何条理清晰也不能写出句子来。
骄傲被碾压,棱角被摩挲,我最喜爱与自以为是的文字原来这么不堪一击。我好怕我赌输了,输了文学败了高考。我从去年十月踏进这条路,今年三月也就是今天我开始迷茫、惶惑,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写不出任何让我满意的句子,我想要抒发的写不出来想要诠释的又解释不清。我说不明白这种复杂而又矛盾的心情。
算一算日子,开始真正意义上的写作,确定自己要走这条路已经有五个月了。半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改变了很多事。高一上学期的分班把我们一群刚刚熟络起来的孩子再次打散,高一的四次考试让我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堕落与不思进取。我只是一个读书的少年我永远做不到可以对成绩不理不顾。我每天背着一整个书包的忧愁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有时候我梦见课堂梦见自己在考试可是我什么都不会然后被吓醒,先是庆幸接着是深深的绝望。我真的再也做不到可以写完一整张卷子可以做对大多数题拿个全校前几了。
去年九月开学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要考入校前几;第一次考试,我告诉自己要考入校前一百;第二次前两百。前三百,前四百,直到现在我告诉自己,进入班上前二十就好。原来一个人就是这么堕落的,从当初的年少轻狂到如今胆怯到不敢去想。我突然好鄙视自己。
我什么都付出了可最后什么都失去了。我不认为自己写得好因为就目前为止,以上的任何文字我都只有一种麻木的心情。我找不到当初文字喷涌而出词藻华丽到窒息的感觉。曾经,也就大概一两月的时候我写的很多文字都带着自认为很好的境界以及无法被模仿的华美。可现在我根本写不出来,我真的适合写作吗我热爱写作吗?
几个月之前,我抱着轻蔑的态度去看所有文章。我看到鲁迅看见沈从文余秋雨这些文学大家的文字甚至有一种不屑一顾。我觉得自己写的更好只不过我生不逢时,只要我出生在那样一个时代我写出来自己这些文章可以比他们做得更好。可是我错了,文学从来没有超越与被超越,他们的文章是传奇必然有闪光点不过被我不可一世的骄傲蒙蔽了双眼。
我经常看玄幻小说,里面有一种叫作瓶颈的东西,可以限制一个人的量的进步但只要突破就可以有质的飞跃。我感觉自己好压抑每一次下笔都有些颤抖,我觉得这就是瓶颈。
我已经好累好累。我说过文字是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的东西。
我说过什么都可以爆炸,唯独梦想不可以。
我说过,为了梦想,怎么会疲倦。没有到终点,怎么肯放弃。
不突破神坻的瓶颈我死不瞑目。写不好我写十年,够不够?
那一辈子够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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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9日。
刚刚过去的周测,一百二十分的数学试卷我只得了九十五分,可是我感觉并不那么悲伤,当初那种错一题丢一分都会被难过缠绕的心情再也找不到了。
掌心溅射出的火焰,焚遍了麦田与荒野。慢慢习惯了世界的崩塌,把苦痛煮进渴望的火里。
上上上个星期,我得了水痘,在家里度过了我高中时期最快乐的一个星期。每天吃着稀饭白菜,看水痘一个个发出来变得莹润,有时候我感觉高考就是这些一直缠在我身上的东西,偶尔长出几个我抵抗不住的考试,我却只能逆来顺受。
在那个星期里,我没有去想未来想人生,像个傻子一样挂着QQ和那些不务正业的人或者还在为理想奋斗在悬崖边缘苦痛与孤独尽头的作家们聊天气谈生活。我把自己所有的散文存稿发了出去,然后在群里面大肆广告我的《自由旅行与风与酒》,出乎意料,很多人告诉我,你写的真好。
拳头说,你写的真好,书出版了记得给我寄一本。我说如果真能出版一定一定。
一年枯荣说:你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作家,文笔细腻,虽然有些空洞但华美到看不厌。
撕文服毒说:你写到十二万字联系我,我帮你找出版社。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几乎要哭了,一种莫名的信任陌生的友谊把我捆在他的身旁。我没有许诺他任何好处我们天各一方素不相识,可他说,到时候一切交给我,一切有我。
撕文是一名很好的作家,在他的小说《我是大娱乐家》成功登上起点首页后,没有任何架子地帮我们群里的其他作家推荐他们都小说,包括我那本写得稚嫩而破碎的小说。
还有好多人一直鼓励我,他们真诚地告诉我要坚持写下去,这样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大作家的。可我一直明白的,我的许多文字并没有那么高大上并且华丽,我一直知道我所有文字都只是一种低到尘埃里的卑微姿态。可他们每个人都在编造善意的谎言,让十六岁的挣扎而痛苦的我一次一次地笑出声来。他们指出哪里可以改进,哪里太啰嗦太累赘太虚无,哪里描写得又太模糊。他们让我趋向完美。
还有一个叫萌萌的女孩,我每次给她看我写的故事,她总是告诉我自己快要哭了,问我写的是不是真的。我一直怀疑她只是在安慰脆弱而敏感的我,我从来不相信我写了半年就可以把人写哭,我知道她只是害怕我放弃写作丢掉梦想,只是想让我不那么难过不那么悲伤。
可是她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以为别人对你的夸奖都是欺骗。我有什么必要欺骗你难道我能得到什么好处吗?如果你不相信别人的眼光那么你就不应该拿出来给人看。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问我: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有这么复杂的心情,那么多的故事。
我告诉她,前世我是佛祖座下念经的灵童,被墨迹迷了心窍,转世的时候逃过了孟婆汤却被佛祖亲自打入凡间,可是他忘记了把我对文字的痴迷对人世的百般看透也消弭。所以我带着这两样不应该有的东西来到了这里。
之后她居然问我这是不是真的。我只能说是。
她又问:这些故事真的都不是真的吗?
我反问她:你觉得我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可以跪着像一个女孩求婚随随便便写一本书就有一百万的稿费吗?
可是我感觉就是真的。她依旧不信。
永远不要轻易去相信一个写故事的人,他们所有的目的不过是便宜廉价的眼泪,让你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写故事的最大好处就是你可以拥有你所不能拥有的。可以肆无忌惮。
不听不听。萌萌开始无理取闹。
我不听我不管我不听。可是这些都真的不是真的吗?
还有啊,如果你是灵童,你为什么要吃肉?对了,你还不能交女朋友。
我说我以后交男朋友。
然后她吓的离线了。
还有一个叫作未央的迷路女孩,二十二岁的年纪遇到了好几个渣男,承受着这段美好岁月里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我把我那篇“我不喜欢你”给她看。
她说:写得真好。
沉默了一回,她又回我:如果所有男人都像你一样,温柔、体贴以及善良,那我还需要把自己保护得严严实实生怕受伤害吗?
我说,渣男什么的通通去死吧。你还年轻,你才二十二岁,过去的不开心都随风扔掉,前面的阳光灿烂空气新鲜,你还有一整个世界可以挥霍。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自己快要四十岁了。有时候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灵魂比肉体要苍老好几十岁,于是我拖着少年的躯体装着一颗老人的心。我曾经去测过自己的心理年龄,五十八岁,比我的肉体要老四十二岁。我的另外四十二年活到哪里去了?
我会告诉你我那四十二年的故事,真实而虚假,幸福却悲伤。
在我最近很迷茫一直怀疑自己的半年里,我的世界被一颗颗太阳路过,被温暖,他们把光线放射开来柔和地包围着我,我的挣扎里有他们鼓励的身影,摔倒时有他们有力的手臂。他们告诉我,你可以比夏天活得更温暖,比棉花糖还要快乐。
成长路上,一直有阳光普照,一定会一直勇往直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