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网上找了个人帮我做封面,一百块钱。褐色的封面模糊的字迹简陋的图片以及无法表达我的心情的意境。
之后我去找印书厂可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拒绝。印书是一件很费力利润却不高的工作更何况我印的数量那么渺小。
最后我找到了一个印刷厂。我低声下气地说,老板,您就帮我印一下书吧,我给您多加一点钱可不可以。然后他答应帮我印五百本。
原来从来没有什么一直骄傲。人不可能一直昂首挺胸,总是有一段路程需要我们趴着甚至跪着走过去。
印出来的书很简陋,封面比电子格式发的更加难看。我摸着粗糙的书扉,摩挲着我一生中最珍贵最珍贵的书。
我开始挨家挨户地卖书,可是所有人都不肯接受这仅仅是成本价的我所有的希望。他们开门的时候一脸厌恶与不耐烦。
最后我放弃了这样卖书,我恨他们脸上的神情和眼神中的不加掩饰的鄙夷。
我在一个离家很远的街市摆了一个小摊,上面放着各种文学大家的作品,而我的散文集夹在其中。我不想父亲看见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那段时间,我每个周末都跑到那里去卖书,而林可心一直站在我身后鼓励我,她告诉我不要勉强,然后从保温杯里面端出温热的饭菜。
饭菜很简单,一荤一素。但那是我生命里最美味的佳肴。我从未想那样狼吞虎咽到吃下自己的泪珠。
书摊上的书本一天天地减少,而那本被摆在显眼位置的褐色书却始终被孤独围绕,呈现出一种落拓的姿势。
有一天一个穿着皮鞋西服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停在了我的书摊面前,看了一眼那本褐色的书,付了钱就匆匆地离开了。
在接过钱的那个瞬间我分明感觉到自己掩饰不住的激动与几乎决堤的兴奋。
中午林可心来送饭的时候来了几个赤,裸着上身的小混混,他们停在我的书摊面前很粗暴地翻阅着那些崭新的书本,而我看见他们停留在我身旁的林可心身上的火热目光。
那个时候我感觉被凌辱。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混混已经满街走了。
“别看了,那本书你看不懂。”我躺在椅子上,指着其中一个人手中维多利亚·希斯洛普的《岛》。我讨厌他们这种狼般的目光已经幼稚的演技。
在我感觉到身边的林可心开始颤抖的时候我站了起来。
“有些东西,你们不该看,也没有资格看。例如,那本书。”我搂着林可心,感觉到她温热的身躯,“例如,我的人。”
毫无疑问。我被四个小混混围在地上打,书摊被他们用矿泉水一瓶一瓶地彻底浇湿。而那个时候,林可心被另外两个小混混围住,我听见耳边翁鸣声以及林可心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而周围人们的冷漠与麻木历历在目。
最后那六个混混咒骂着跑开我看见几个警察走了过来。
当我被送回家的时候,父亲坐在沙发前看电视我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他的背影看起来很萧瑟。母亲急匆匆地跑到我面前抚摸着我的鼻青脸肿,她紧抿着的嘴巴想说出很多心酸而又难过的话,可是却被我呲牙咧嘴的疼痛生生打断。
我唯一庆幸的是林可心没有收到任何伤害。
星期一的时候,我对林可心说:“我们分手吧。”
林可心停了下来。
“为什么?”我听见她细微而委屈的声音。
我转过身,望着她脚下的地板:“因为我发现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不!”她的声音变得沙哑,“看着我的眼睛说。”
我抬头看见她悲伤的面容,以及如秋水般明净纯洁的眼睛。
可是我说不出口,我没有办法,对这样一个女孩,一个我深深爱护着的女孩撒谎。
“还想骗我吗?”她眼神中带着倔强的委屈,“你从来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撒谎。”
说完这句话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所有的坚强和强硬被她的泪水击得粉碎。
我走过去握紧她的手,拍着她的双肩说:“对不起,可心,我只是不想连累你。你跟着我没有什么好处,注定要吃很多苦,你可以找到一个比我更优秀的男孩,我配不上你。”
她反握住我的手,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牵着母亲那样用尽全力:“世界上从来没有配不配,只有爱不爱。我爱你所以我不会介意吃多少苦受多少累,我爱你所以刀山火海我陪你去,所以海角天涯只要有你我不畏惧。”
“我爱你我爱你。”
我把她紧紧抱住说再也不要分开再也不要分开。
我告诉自己,我要娶她。
我告诉自己,我要给她幸福。
我们抱了很久很久抱到我的肩膀完全湿透。
“我要娶你啊。”我抱得更紧。
可心低低地应了一声“嗯”,然后我好像看见她发烫的脸颊以及抿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