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会议室外排队的人也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只剩下林子毅一人的时候,戴眼镜的小姑娘才探头喊道:“最后一位,林子毅。”
林子毅整了整衣装,大踏步地走进会议室。
这华泰临时安排的会议室当做应聘面试考场,一进会就看到,高高的吊顶上一盏闪亮的水晶吊灯,将室内照的金碧辉煌,面前一排深咖色的木质老板桌,使得会议室内起色沉稳,很大气的感觉。桌后,十几位西装革履各色的人面容严肃地坐落着,面前摆着笔记本与小瓶矿泉水。
戴眼镜的小姑娘示意他坐在桌前唯一一把椅子上,林子毅点头致谢,大大方方地一坐,十几位考官随即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在他正前方,一位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性,低着头整理着IBM超薄笔记本电脑旁边的文件,白色的苹果手机在她右手边,倒扣在桌子上。
她头发很考究地盘着,脸上略施粉黛,透露出一股职业女性的美丽。细润修长的脖子围着鲜艳彩色小丝巾,深蓝色的薄尼职业短裙套装下,圆润秀丽的双腿上套着黑丝袜。
她拿起先前那印着脚印的简历,粗粗扫了一眼,秀眉微皱,顺手就递给了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西装,脑尖脸大的矮胖子,那矮胖子坐在椅子上比她还矮小半个头。
“秦主任,这是应聘保安岗位的,交给你了。”
“好的胡总。”矮胖子半站起身,点头哈腰地接过简历,眯着眼坐下查看一番,他嘴角在黑黑的胖脸上努力地下撇着,好露出一副威严的模样。
“胡总?”林子毅心中嘀咕了一声,难道面前这位年美女,就是师父交代给他所保护的目标,华泰地产的董事长胡灿。师父如今已经七十多岁,他友人的女儿,再怎么也得四十来岁吧,没想到会这么年轻,看样子只有二十六七岁而已。
而那美女胡总,手指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飞快地敲着,埋头办公起来,仿佛这场应聘会,她只是个听客而已。
半晌,秦主任才打量了林子毅一番,目光落在他有些污渍的白衬衣上,皱着眉头发话了。
“你叫林子毅?”
“是!”
“好像是你今天早上你迟到了吧,为什么穿这么脏的衣服来应聘?”
这番话充满了质问,语气不善。迟到加穿戴不整,这样的应聘者,说明对应聘重视不够,准备不足,初次见面都不好好注意自己的穿戴,这是拿应聘当儿戏呢!
林子毅尴尬地笑了笑,礼貌地回答:“今天早上出门,遇到一起车祸,所以弄脏了这件衣服。”
“哦,你知不知道,来我们这应聘的人,只要是迟到的,十有八九都会说遇到了车祸导致堵塞,你接下来是不是会说,你遇到了车祸,然后见义勇为救助车祸人员而弄脏了衣服,所以来晚了是吧。”秦主任的话语中明显带着些讽刺的意味。
林子毅双肩一耸:“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
桌前坐的考官们相视而笑,这样的理由,他们每次招聘确实都会听到几遍。似乎车祸,救人这样的事迹,更能激起考官们对这样面试者的兴趣,但当一句堂而皇之的话听过上百遍,难免让人心存反感。
这些话引起了坐在中间的那位美女胡总的注意,她开始抬头看着这位有些奇怪的应聘者。
他形象倒是不错,短发高鼻梁,只是衣着看起来比较狼狈,明明是崭新的长袖白衬衣,却不知道在哪蹭了些灰尘污垢,这些污垢在明亮的大厅里显得很刺眼。
这样的人在她心中势必大大打了折扣。
秦主任盯着简历,拧着眉头说:“很好,你这个故事很好,我也不想去了解其中的细节,你这个临时写的简历表……这个脚印,也表明你对这次面试的态度很不端正,而且我早上接了个前台门卫的电话,说有人不停劝阻,和门卫差点发生冲突,那个人是不是你?”
林子毅心中一愣,没想到这事还传的挺快,考官都知道了?但他还是很爽朗地点了点头,直言不讳地说:“是有这么个事,但你们的门岗管理也太差了。放那么个没素质的人看门,不出冲突才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这应聘的竟然出口指责公司管理,这还了得。
秦主任的脸白了一下,但当这么多大领导的面又不敢发作,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撇着嘴总结道:“你应聘的岗位是保安,但是今天却和前门卫发生了不愉快的冲突,而且你的简历上也没有相关的安保工作经验,说明你对这个岗位非常不了解。再说,我们保卫部已经暂时满员了,所以,恕我不能接纳你。”
之后,他歪过头,一脸巴结的笑容对身旁的董事长说:“胡总。我的问话完了,您看?”
胡总那涂着淡淡口红的嘴角动了一下,伸手从秦主任那里拿过那印着脚印的简历,上面整齐地用碳素笔洋洋洒洒地写满了字。字迹虽然刚劲有力,她却对此丝毫提不起兴趣。
她看着林子毅开了口,语气软绵绵地透着南方女性的温柔,却又透露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与坚决:“你好,我是本公司总经理胡灿。”
林子毅暗暗点了点头,自己果然没猜错。
“虽然早上有人给你求情,说你很懂得勤俭节约,但我最讨厌的就是迟到的人,我总认为,一个连应聘都会迟到的人,是不可能重视公司,爱岗敬业的。而且秦主任说你应聘的岗位满员了,所以请你……”
听到这,秦主任心中出了一口气,这应聘的小子虽然浓眉大眼相貌堂堂,但是眼里,却流出一股戾气,这让他心中相当不爽,而且早上还和外甥发生了冲突,这样的人,是万万不能要的,难管。
正在这时,胡灿面前的白色苹果手机嗡嗡地震铃,打断了她的发言。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顺手挂掉,但是手机还未放下,又嗡嗡地震起铃来。
她很歉意冲身边的人微微一笑,拿起手机走到后方的屏风后。
而秦主任,则是开始收拾桌前的文件,低声与旁边的人聊着一些闲话。在他眼里,这场应聘,已经结束了。
刚接起电话,就响起急促的声音:“姐姐!可不得了,出事了!”电话那头响起年轻女性的声音,而旁边是一阵阵孩子啼哭的声音。
“小曼,我正在会场,等会再打给我行不行?”胡灿秀眉一紧,不会又是儿子调皮捣蛋闯了祸吧。
“不行啊姐姐,我和小正刚刚出车祸了。”
“什么?”胡灿几乎惊呆了,音量放大了许多:“小正有没有事?你有没有事?”
“没事,我俩都没事,只是小正被吓着了,一直喊着要见你!”
胡灿心头一阵乱跳,儿子可是自己的心头肉,虽然电话里报平安,可是一听车祸这样的字眼,心脏就开始一下一下第猛烈跳动。
她安抚一下情绪,毕竟周围还有人,身为董事,必要的礼貌与素质还是要有的,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啊!”
“早晨我送小正去幼儿园,在长平路口被一辆大货车撞了,当时我和小正被困在车里,车着火了,多亏一个年轻人救了我们,他救出我们没几秒钟,沃尔沃就爆炸了,真的要吓死我了。”
这短短的几句解释,让胡灿心惊肉跳,连妹妹的沃尔沃都爆炸了,如此大的事故让她双腿发软,嘴唇哆嗦了半天,却没说出一句话来。要不是妹妹已经事先告诉她人没事,说不定自己就直接晕倒在地了。
“多亏那个年轻人,姐姐,咱可一定找到他,好好答谢他,那是救命恩人啊!”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胡灿结结巴巴地问:“你和小正,真……真没事吗?”
“没事,真没事,皮都没擦破,只是那个救我们的人好像被烧伤了,衣服也烧破了,必须得找到人家好好答谢。”
“嗯,好,他叫什么,我会尽量找到他。”
“人家没留名字,救了我们就着急跑了,只知道他穿白衬衣,留短发,一米八左右,二十来岁,头发和眉毛有烧伤的痕迹。现场有他留下的一件烧破的外衣,哦,对了,他留下个烟头,是叫真龙的烟,蓝色烟嘴上画着一条龙。而且他力气非常大,几脚就将车门踹开了,简直就是大力士,有点不可思议。”
胡灿不禁犯愁了,这星星点点靠不上边的信息,想在万众之中找到他,那可比大海捞阵难的多。
“好了,你先哄哄小正,让他别哭,招聘会结束后我马上回去,至于人,我会想办法找的。”
电话挂断了,胡灿放下电话,才发觉自己身上阵阵发冷,腿都有点软,这是后怕带来的副作用。
自己的心肝宝贝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而自己却丝毫不知,要不是有见义勇为的热心群众相救,也许,她将有面对的不是那聪明可爱的小宝贝,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吧。
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回到桌前,却发现身边的几位总监、经理、人力资源的同事都已经开始起立收拾桌面,准备离开了。
而那面试的叫林子毅的年轻人,却依旧稳稳地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白衬衣上几点污渍在灯光下显得很扎眼。
不经意的抬头间,她发现林子毅发稍上那浅浅曲卷黄色的烧痕,她心中一动,再看他眉目间,也有烧伤的痕迹,而且,他原本白净的脸上,还有些不明显的擦痕。
“只知道他穿白衬衣,留短发,一米八左右,二十来岁,头发和眉毛有烧伤的痕迹。”
妹妹的话回响在她耳边,她不由好奇地开始打量他,他不是说早上遇到了一起车祸,而且表示曾救助过车祸人员,难道……,该不会他就是妹妹口中那个大力士吧。
似乎所有的条件都和面前这年轻人吻合,真是越看越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