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梦,总是甜蜜美好的。就想长辈们孜孜不倦的教诲,是那么的温和,充满感情。
有人说过,幼稚的生活才是最完美的生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负担,永远不会承担起沉重的人生担子,可以自在的在人间慢慢过。
就像是绿色终归会枯黄并回归大地,化为尘土;也像是山岳终归会崩塌也回归大地,化做尘埃;江河湖海终究会枯竭,变成大地。人,终究也会变成一屡青魂,飞向我们虽然熟悉但也想不起来的地方。那里充满着力量,生命,以及我们未曾有过的,和平。
当人类投下第一颗足以毁灭地球的武器时,就注定了毁灭。生命的必然,自然的皈依,在那一刻已经预兆了出来,在远方眺望那巨大爆炸掀起的云雾的人,都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翻滚的尘烟上,是一个赫然的微笑,死亡的微笑。那么轻佻,那么的使人没有勇气再看下去。
虽然如此,愚昧的目光仍是投向那使人震撼的力量,贪婪的力量,一种躲藏在征服背后的欲望。
所以,当最后的一战,打响在这块赖以生存的土地上时,那些咆哮的舞动爪牙的欲望,得到了他们应该拥有的惩罚,无穷无尽的惩罚。
死亡。
当死亡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显现出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一片温暖的阳光,透过架子上的葡萄藤照在他的脸上,风也适时的吹过,他感到一阵爽朗。
我碰触的,是草吗?他的右手轻轻的摩挲着。那嫩嫩的感觉很舒服,有些痒丝丝的感觉,在他的手心里。
他用力的舒展开身体,将四肢往周围伸开,想那身上那种说不上来淡淡的倦意挥散开去。
这是什么?左手碰到的,是衣服吗?
他仰起头往上看去。
“欢迎回来,我的孩子。”一个和蔼的老人出现在他的眼里。一头的白发和不长不短的白胡子,还有白袍和罩在外面亚麻的外套仿佛让他看到了美国人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家伙——上帝。
安在城里游荡着,虽然只是政府限定的地方,不过也有很宽很宽,足以让她从小房间的封闭中开朗起来。
韩敏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那有些憔悴的背影让她着实感到一种酸楚。丈夫死了,被她亲手杀死,女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也早就飞向轮回了,这可怜的女人。韩敏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
“方舟是什么?”安停在一辆废弃的车前问道。
韩敏一楞,没有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方舟是带我们到救赎地的工具。灾难发生时就已经在使用了,你不知道的。”
安没有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韩敏,在她的脸上搜寻一些东西。
周围并不嘈杂,血盟的势力范围内,居民都很安分,虽然那只是迫于武力和不愿意放弃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但这种安静,却是一种权利的象征。
民众从他们身边过,有男有女,却没有老人,也没有小孩。安有些奇怪的将目光放到这些人的身上。
“很奇怪吧。”韩敏也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这是血盟的规定,健康的男人和女人才是血盟选择的第一批救赎的人,而不是老人和小孩子。”
“小孩子,在哪里?”安问道。
韩敏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脸上一阵痛苦的神色。
安没有继续问下去,她转过身向前走。
“他们,被安置得很好。”韩敏的语气很奇怪,仿佛说一个字要费上好大力气似的。
安再次停下来,转过身看着韩敏,脸上是一股我知道你骗我的表情。
“我知道。”
实验室里的景色,依然皓如地狱。每个隔离间里的尸体都在被疯狂的剥削压榨着,每一丝血肉,每一根毛发,每一个动作,都使人感到毛骨悚然。
10号仓的尸体被抬了出去,用塑料袋抬出去的。当它被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时候,它正在疯狂的拿着自己的手指戳自己的眼睛,将它挖出来。失去本来本性的动物,自然是不能在实验室里寻求生存了。激光过去后,却是实验员麻木的脸。
“10号仓的实验体已经带来了,请长官验收!”一个士兵在门外请求进入。
实验员转过头,示意门口的警卫检查。
警卫打开身旁的监视器,看了看门外的人,突然,他脸上一阵抽搐。实验员很有意思的看着他,揣摩着是什么实验体让他这样的反应。
大门打开了,士兵和实验体走了进来。
突然,实验员脸上一阵抽搐,他看着那个新来即将面对死亡的实验体。
那是一个孩子。
他站起来,环视四周。
这是一个花园,不大,却很精致。他躺的地方是一个小凉棚,白色的树枝交错生长,夹着点点的翠绿叶子交缠在一起,这是个天然形成的凉棚。凉棚外是一块绿色的草地,那一片绿油油的小草顺着地皮薄薄的铺着一层,倒是有点像一张美丽的桌布。风在地面轻轻的吹过,抚起一层层绿色的波浪,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他好象看到风微微停下,对他微笑。
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他看着这一切。身后的老人也走了出来。
“孩子,”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过来再说吧。”
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张桌子,就在他旁边的不远处,那老人慢慢的走了过去。他略一顿,眨了下眼睛,倒是没有思索什么,就跟了上去。
桌子旁坐着三个人,也穿着白色的袍子,却没有外面那一层亚麻做的外套。他看了看这三人,不禁抽了口冷气,他看不见这三人的脸。
“别惊讶,来坐。”老人笑着指了指他身后。
他回头一看,一张漂亮的凳子已经在他的背后。那是张颇有些意境的凳子,并没有夸张的靠背,也没有华丽的装饰,却是像从地上生长出来一般,由三股老树根似的东西拧在一起,从地上交错向上长出,顶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平滑表面,一圈圈的年轮从里到外,密密麻麻的好象艺术家刻意雕刻的花纹。
“喝点东西吧。”看着他坐下,老人像变魔术般变出一只杯子,杯子里那些像是水一样的液体有生命似的波动着,在表面激起一点点小小的水花。
“你是谁?”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呵呵,我的孩子,我是上帝。”老人轻轻的说。
风还在吹着,仍是那么轻,带着些许的青草香,从他的鼻尖滑过。他没有说话,看着那杯子,那神情,好象沉思的学者。
老人也没有说话,而是拿起他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当那杯子再一次放到他面前的时候,里面的水不再清澈,而是深深的红。
“这是很不错的葡萄酒,”他闻了闻那气味,“魔术?”
老人呵呵一笑,指着刚才他躺过的凉棚,说:“我种的。”
他转过头,惊异的发现,那白色的凉棚已经不见,却是厚重的葡萄藤爬在上面,白色已经完全被覆盖着,那一颗颗的葡萄,丰硕的饱满着,很多水珠从边缘滴落,浸润着周围的土地。而葡萄架的上面,是一块灰色的云,正下着蒙蒙的小雨。
回头看看自己这里,仍旧是阳光明媚,芳草依旧。
“你还有两次提问,我的孩子。”老人轻轻的说。
这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如人意,就跟那不能掌握的命运一般。虽然很多人总是认为可以把握自己的人生,但他们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早已是刻入历史,根本无法改变的。
仍然是那句话所说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他有点赞同的想起这句话,看着面前的这个佛。
就在刚才,他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这世界上的主宰,难道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吗?”
老人说:“你想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在东方,我是佛,在西方,我是上帝,而在这里,”老人点了一下桌子,上面出现一群森林里的猴子,正呆呆的看着老人,“我是猴子王。”
话音落下时,老人就已经成了一个佛,金光闪耀,庄严威武。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他看着眼前的佛,却没有惊讶的神情。
佛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来。
他端起桌子上的杯子,轻轻的喝了一口,又轻轻的放下。
“我要怎么才能回到那该死的地狱里?”
女人抱着他的尸体,在艰难的前进着。
路上那稀少的尸体挥动着手向她走来,张嘴的气味着实让她恶心了一把。
她没有力气去杀死那些活着的尸体,所以她只有往高一些的地方爬去。
这是第几天了,我怎么还没累,他的身体怎么还是热的。女人边往安全的地方走去,边在脑海里思索。
他的尸体仍然残缺不全,被他自己拿刀削落皮肉的地方早就结上厚厚的血痂,神经血管肌肉纤维杂乱无章的凝结在每一个伤口,白森森的骨头也已染上厚厚的灰尘。他的左手在女人拖着他逃跑的时候已经被尸体群给生生的扯了下来,现在剩在那里的,只是一截参差不齐的断骨,被女人拿破布厚厚的裹上了几层,就这样耷拉在身边。
砰!女人将他的尸体放在了地上,她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山洞,才将他放了下来。
这个山洞并不高,但是很难上来。天知道我是怎么上来的,你知道为了你那句话,我受了多少罪吗?女人坐在洞口喘息着,眼睛在他的尸体上晃过一眼。
这个不高的山下已经传来些许的呻吟声,那是寻着血的气味追来的尸体,他们发现了女人。
女人艰难的站起来,走到边缘向下看了一眼。山下大概二十多具尸体,正在那些棱角分明的山沿上向上攀爬,说是攀爬,倒不如说是在磨损自己的身体,那些在棱角处挂掉一截肠子的尸体张着满是红色的嘴,用残余的那只手向女人的方向挥动。
女人回过头打量四周,心里冷了下来,这周围光秃秃的景象,比尸群向她靠拢还要使人心寒。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在流逝,女人时而看着他的尸体,时而看着逐渐爬近的尸体们,心里的主意迟迟拿不定。
抛下你,还是跟你死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若是被撕成碎片,那是无论如何也恢复不了原来的样子。
“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声撕人心肺的吼声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女人一震,快速的跑向他的尸体。
他确实是死了。
那声音,声音在告诉我要活下去。女人心里微微的颤动。
我会活下去。她站起来,看着他的尸体。但是,那是在我埋掉你以后!
女人手轻轻的一抽,将他那把刀从自己的腰间拿在了手上,刀上锋利的寒光照在洞里的墙上,他的脸上,她的眼里。
眼里,是坚定的信念。
刀锋过去,是一道阴森的冷光,首先靠近的那具尸体双手乱舞,颈部碗大的伤口不断的喷溅出黄色的液体,飞在空中的头颅一张一合的看着女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权利。
没有过多的时间考虑,女人右手一翻,由下往上挑了上去,左手边那已经站起来准备扑向她的尸体被从下往上拉出一道深深的口子,一团模糊的内脏顺着伤口滚落在地上,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尸体有点恍惚的低头看着伤口,重重的倒了下去。那些恶心的液体已经喷在了女人的周身,而她并没有理会那些难闻的东西,毕竟没有经过反噬的液体是不构成威胁的。
右腿狠狠的踢飞了一个靠近的尸体,那具还是小孩子的尸体撞在了一块尖锐的岩石上,尖尖的一角从左边的身体刺了进去,从右边突出一个小角,黄液四溅。
女人很勇敢,也很熟练的舞动手中的刀,但是不停涌上来的尸体仍然是不停不歇,削飞面前这个尸体脑袋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山下,又一些寻着血腥味而来的尸体在慢慢的往上爬动着。
她心里一沉,面色越发的苍白。
刀交到左手,用力的捅进一具尸体的胸膛,手往上一翻,往后一拉,在尸体上开出一个圆形的洞来,又在把刀快速的交回右手,自左上往右下狠狠的一划,那具手已经搭上她肩膀的尸体倒了下去,左腿往上用力的踢上,一个残缺的脑袋也带着液体飞了出去。周围的情形暂时一缓,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在了洞口,蹲了下来,看着仍然努力的尸体,大口的呼吸着空气。
又是十几具尸体,其中还有几个挥舞着折断的工具,带着低沉的呻吟,站起了身体,向女人走来。
女人没有犹豫,没有再休息,右腿一蹬,身体向前冲去,她张着嘴,好象战士一样嘶吼,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呃呃声,随着她的冲力,右手的刀轻松的从前面两具尸体的上半身划过,尸体倒在了地上,而剩下的那半截身躯,仍是在颤颤忧忧的走着。她没有再把刀换手,而是左手用力的从右边向左边挥去,重重的打在第三具尸体的头上,那尸体被她打得重新栽下了山坡。
这个空挡很短暂,却是让人心惊肉跳,在女人的身后,四只手已经绕过她的脖子,将她拢在了怀里。
浓重的尸臭扑面而来,抱着她的手中有一只甚至只有一只指头,她的心彻底的冷了下来。
我死了,我真的要死了,上帝啊,让我解脱吧!女人的眼中一点闪动,一滴不大的泪珠从眼角划过。
她闭上眼睛,感到那两张死神的大嘴向她的头和颈动脉处奔去。
哥哥,你在天国还好吗?我来了。
女人脑海里一片朦胧,只是有些过去的片段在快速的闪动着。
哥哥在牧场的那端,骑着那匹威武的白马,他温柔的笑,是每个少女的梦中情人,我在向他跑,举着手中那编得不怎么好看的花圈,大声的喊着哥哥的名字,我身后的,啊,是我的小可爱,温顺的牧羊犬,这副画面真的好美。
女人笑了,嘴角往上微微的翘起,那是美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