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聪明。其实我偶尔也帮有钱人看看风水,赚点外快。”皇如月俏皮地回答。阿朗总算还有人的羞耻感,已经穿好了衣服。
“你这次帮的了她们,下次就不一定了。”阿朗恶狠狠地瞪着皇如月。只要自己用僵尸的速度逃逸,总会找到机会干掉这讨厌的女道士的。
皇如月微微一笑,看着阿郎消失在黑暗中也不追赶。
“这天雷符很贵的啊。我真是心如刀绞。”一边说着,皇如月一边将符纸扔了出去。
远处的天空闪过一条粗大的紫色闪电。
阿朗在闪电中灰飞湮灭。他到死也想不到为什么闪电会那么准确地劈中他。其实,不过是因为他的肩上曾经被皇如月拍过,留下了她独门的追踪粉末。
一个男人悄然站在阿郎死去的现场。他的头发黑得如同乌鸦的翅膀,魔魅美丽的眼睛是那样的漫不经心。
他看着地面上那焦黑扭曲的人体,以及人体前破烂焦黄的式纸,唇边是神秘的笑意。
“这个城市果然热闹。居然有人能够做出这样的式纸。那个东瀛小国不可小视。”
贪婪的人心制造的妖化式纸。
拈起式纸,男子的嘴边再度出现邪魅的微笑。他的眼中是追忆的神情,充满了惆怅、眷恋、怨恨,“阿月,我的天敌。这么多年,我很想你……”黑暗的情绪在他的眼底流转。皇如月的力量在衰退。很快,很快自己就不用害怕这力量,然后去皇如月的身边,了结自己数百年前的夙愿。
他对着背后阴暗的巷子轻声问,“你找到了我要的眼睛了么?”
黑暗里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她的手上是淋漓的血,“主人,阿晴还没有找到您要的眼睛……阿晴会继续努力地找的……”
异梦
夜已深。
凰如月回到寝室。
她上了QQ,发现了几个处理灵异事件的QQ留言。
凰如月正要下QQ,突然看到一个头像在动。是那个“医学院学生”在说话。
医学院学生:你好,凤凰,又见到你了。本市出了一个连环眼睛杀手,你知道吗?
凤凰:知道。你的也要小心你的眼睛。
医学院学生:我不会那么惨吧,我已经失恋了,不会再失去眼睛吧。
凤凰:总之,最近要早睡晚起,不要一个人去不干净的地方晃。
医学院学生:你说一个人的魂魄会不会突然消失?
凤凰:当然可能,比如它已经没有了维持灵体的能量,或者……
医学院学生:或者什么?
凤凰:或者它做了其他的选择。
医学院学生:魂魄可以选择什么?
凤凰:……入魔……晚了,我要睡了。886。
皇如月下了QQ,躺倒在床上。
皇如月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今夜,她却梦到了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皇如月觉得自己被那双眼睛整个地吸入了深渊之中。
那是他的眼睛,邪魅动人,让人轻易爱上的眼睛。
她的心神猛地一挣,自己的身上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光芒,隐隐可以听到鸟的鸣叫声。她知道这是凤凰之力在和自己的心神共鸣。
星光突然拉长成了一条线,空间开始扭曲。巨大的力量将她抛到了奇怪的地方。
此刻,她像是透过玻璃一般看到了一幅画面。视角刚好是窗户外的位置。
这是一个破旧的拆迁房。一个满身酒气的壮硕的男人正用自己的皮带抽打着一个瘦小的男孩。那男孩不过八、九岁,衣服很旧,胳膊上有着深深浅浅的新旧淤痕。
“我从垃圾堆里把你捡出来,给你吃穿,现在让你出去要钱,你就要了这么点?”男人嘴里喷着酒气,表情狰狞。男孩缩在角落里,眼中是惊恐的光。爸爸越来越可怕了。眼前的这个人不是自己认识的爸爸。男孩的脸上是奇怪的红晕,他并不知道自己正在发烧。男人打累了,将皮带一扔,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室,睡死了过去。
小男孩在角落里半躺着发抖。他觉得自己被打了的地方像是有火焰在上面跳动。
皇如月推开门,怜惜地将手放在了小男孩的额头上。小男孩警惕地睁开眼睛,莫名地觉得眼前的姐姐让自己很安心。
“我带你去医院。”皇如月轻轻地说。这小男生有双又大又黑的眼睛,可爱的小帅哥居然被那恶心的男人这么虐待。
小男孩摇了摇头,“爸爸会很生气。他看到我会打我的。”
“我送你一个东西,你别在衣服上。你爸爸看不见你,也就不会打你了。”皇如月掏出一枚可爱的碧绿色的徽章。这是她从别人那里抢来的隐身徽章。
“真的吗?”小男孩疑惑地问。
“真的。姐姐不会骗你的。”皇如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真可爱!
“你肚子饿了吧,姐姐包里有饼干。”皇如月从包里拿出鬼脸嘟嘟塞给小男孩。
吃着香甜的饼干,小男孩无比幸福地微笑,任凭皇如月给自己的伤口擦酒精消毒。
“姐姐,你可以带我走吗?我害怕爸爸醒来再打我,让我出去当乞丐要钱。”小男孩轻轻地说。
紧紧的拥抱住小男孩,皇如月轻声安慰他,“你别害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小男孩紧紧地握着绿徽章,靠在姐姐的怀里,心里是那么温暖。
“我叫阿月……!!”皇如月发现一股无形但庞大的力量将自己拉向了远方。她最后看到的是小男孩惊讶的脸以及那家里的大挂历,挂历上的年份是1997年。
无法抗拒的拉力似乎要将皇如月的脑神经撕裂,思维开始混乱。耳边传来许多人说话的声音,就像是许多灵魂的独白。无形而柔软的力量将皇如月包裹着。皇如月想就这么沉睡下去。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眉心出现小小的一团火焰。那火焰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轰地一声,皇如月坐了起来。
梦醒了,天亮了。
那个梦那么诡异,让皇如月呆了呆,她拿过自己的挎包,把所有东西倒在了床上。那个绿色的隐身徽章和自己的饼干不见了。皇如月抖了抖挎包,什么也没落出来,那徽章和饼干真的不见了!
***
梦到1997年的家庭暴力事件。一切真实的就像曾经发生过。但皇如月知道自己在1997年没有遇到过这个小男孩。
走进学校的运动操场,皇如月的左手无名指微微颤抖无法停止,这个梦是会对自己的未来产生影响的梦。每次做这类的梦自己就会倒霉好几个月。
操场一角,一场精彩的篮球比赛正在进行。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衣的大男生高高跃起,漂亮地灌篮。拉拉队疯狂地尖叫着喝彩。这个让女孩子们尖叫的男生居然是许青廷。
皇如月神色一动,许青廷看起来活力四射,奇怪的是,在他的额头上有着淡淡的灰色气团。那气团突然膨胀了起来,将他的整个头部包裹吞噬。
在场上其他人的眼中,许青廷突然脸色煞白地倒在了地上。他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的脚抽搐着,胸口不断地往上弹动。
猛地冲了过去,皇如月非常职业地按压许青廷的胸腔,手心里却是一道定神符。许青廷安静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上方。他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可怕声响。
皇如月暗暗用力。许青廷觉得胃部一阵收缩,猛地侧头吐出了一大块粘稠的褐色血块。血块中,一只几乎透明的小虫快速地钻进了草里。
120救护车呼啸着冲进了操场。许青廷被抬上担架塞进了车里。救护车一如来时一般呼啸着冲了出去。
人潮渐渐散来。皇如月拿出一只小瓶子,打开了瓶盖。瓶子里的香气荡漾开来。是淡淡的薄荷味。那透明的小虫从草地里窜了出来,“嗖”地扑向了瓶子,落入瓶中。
盖好瓶子,皇如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莎薄荷是这种蛊虫最喜欢的食物,它果然无法忍受莎薄荷的诱惑。它会寄生在拥有些许灵力却不自觉的普通人身上,吸食他们的灵力为生。在它没有成为成虫之前,非常不容易被察觉。这只莎薄荷已经是成虫,没想到许青廷拥有那么充沛的灵力,能够支撑到现在。
救护车上,许青廷陷入昏迷状态,隐约觉得自己在做梦。
那是一个让自己安心的梦。梦里下着雨。
雨丝纷飞的天空镶嵌在楼层间。小小的许青廷站在灵堂前看着爸爸的遗像。爸爸死了?再也不会打自己了?
“许青廷,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孙子。”一个温和的老人握住许青廷的手。他的手大而温暖,将许青廷的小手紧紧包裹住。
许青廷的另一只手里紧紧捏着一枚绿色的徽章。仿佛那是他生命中唯一的温暖。阿月姐姐……
雨水越来越多,淹没了许青廷的记忆。阿月姐姐成了一个模糊的记忆。连同自己悲惨的童年被一起埋葬在记忆深处。
可是,为什么自己小时候遇到的阿月姐姐那么像如今的皇如月呢?
梦的触手在脑海深处挥舞着。救护车上,许青廷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枚绿色的徽章。
看不见
看不见,你就不会被伤害。许青廷每次都这样安慰自己。
住在他最讨厌的医院里,许青廷闷得发慌。虽然自己的身体检查显示自己没有任何异常,但是,因为莫名其妙地呕吐和晕倒,自己被奶奶逼着留院观察。
奶奶瘦小精悍,还会在关键时候装哭耍赖,许青廷完全拿奶奶没辙。
提着装满鲫鱼汤的保温罐,许奶奶走进孙子的病房。许青廷正一百八十次打哈欠。
“蜻蜓啊,你没休息好?吃了奶奶亲手做的鲫鱼汤就好好休息。”许奶奶打开了罐子,香气四溢。
看着乖孙子大口喝着鱼汤,许奶奶安心了许多。听到孙子在学校晕倒进医院的消息,自己心里害怕得不行。生怕孙子和他爷爷一样就这样走了。
“我身体好的很,我今天就出院吧,奶奶。”喝完鱼汤,许青廷央求奶奶。
“医生说得好好观察,今天不能走。你将来也是做医生的,怎么这么不听医生的话?”许奶奶拍了拍孙子,“你啊,从小怕看医生,没想到你居然选择读医。”
许青廷从小就对医院没好感,总是觉得呆在医院里不舒服。到了大学更是不想去医院。去一趟医院等于免费看一次鬼片真人秀。
“奶奶,我知道了。”无可奈何地答应奶奶,许青廷把玩着一枚绿色的徽章。这徽章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自己手上,也许是那天自己昏倒时周围的同学丢的。可是,这东西看起来那么的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咦,这徽章你找到了?”许奶奶眯着眼微笑,“那么多年了。”当初孙子才到家里,怯生生的。他的手里就握着这徽章。大概是他养父的遗物吧。没多久,孙子就大病了一场,这徽章就被自己收进了家里的抽屉里。
“奶奶,您说这徽章是我的?”许青廷奇怪地问。
“这徽章不就是你小时候带着的么?你什么时候从家里的抽屉里翻出来的?”许奶奶心满意足地给孙子递纸巾擦嘴。
“我小时候带着的……”许青廷的神情更加古怪。刚刚在梦里,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和这徽章有关的梦,记不太清楚了。但是,自己醒来这徽章就出现在手里。
“好了,你好好休息别动脑筋。”许奶奶把装着牙刷毛巾的袋子放在床头柜里,“奶奶等会儿就回去了。你爷爷的老战友们打算下个月好好聚一聚,再不聚就聚不齐了。我就是联络人,这工作和当年你奶奶我当情报员那事没什么区别。呵呵。”
奶奶走了没多久,许青廷就陷入了无梦的熟睡状态。身体似乎需要用睡眠来补充莫名其妙流失的能量。
再度睁开眼,夕阳的余辉正好照在窗棂上。
许青廷看到,在窗外的草坪上,树的阴影正好形成一只长长的爪子,正对着自己的窗户。
隔壁床位搬进了新的病人,护士正在给她输液。可怜的小男生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说是在学校突然晕倒的。
善意地对着小男孩笑了笑,许青廷爬起来打算去上个厕所。他出了房间,回头看了看房号——303。红色的房号清晰美丽。
***
夕阳照着皇如月手中的瓶子。瓶子旁是小巧可爱的MP4,正播放着念经声。
那蛊虫本来十分猛烈地撞击着瓶子,戾气十足。一听到宏大慈悲的经声,它居然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是不时痛苦地颤抖着。那虫子白色的身体里居然渐渐腾起黑色的烟雾。
佛经放完之后,瓶子里只剩下一滩清水。
皇如月将瓶子放在书架上,将MP4的耳塞戴上,继续听着佛经禅唱。她脸上的表情是幸福是痛苦是挣扎是解脱。她的嘴角慢慢溢出一缕血丝。
这身体在时光中流转,慢慢变成了和蛊虫一样的妖物。对于修道的自己来说,还真是讽刺。
生命真让人厌倦呢。
窗外远处,一名俊美得不似凡人的男子正拿着高倍望远镜,看着皇如月。他的嘴角有着近似柔情的弧度。
“阿月,你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吗?”他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抹倩影,“真是抱歉,我需要你徒弟的眼睛。”他屋子的角落里,一抹幽魂正静静悬浮。
男子转过头,“阿晴,你愿意杀了你爱过的许青廷吗?”
“阿晴一切都听主人的吩咐。”阿晴望着眼前俊美如天神魔鬼的男子,轻声说。
***
医院被夕阳的余辉笼罩着,像是在向这个世界告别。
厕所里空荡荡的,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
许青廷小便后拉上裤子拉链,突然觉得脖子有些痒。
一缕黑色的长发垂在他的肩旁。那头发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有女人在自己的耳边轻轻地笑了声。
许青廷僵直了身体,不敢再动。一双雪白的手臂慢慢地从许青廷的腰侧伸了出来,似乎要给他一个香艳的拥抱。那手雪白光滑,指甲上是暗红色的丹寇。像是人血凝固后的颜色。
那双手臂就要环住许青廷的腰的时候,许青廷像是醒过来一般转身。他的眼前是一张很近的半腐烂的女人的脸。那本该是眼珠的地方是黑色的两个洞,闪烁着微弱的碧色磷火。没有推开这可怕的女人,没有大声惨叫,许青廷就像没看到这个女人一般,若无其事地擦着她的脸走了出去。
看不见,你就不会被伤害。许青廷对自己说。他年轻的脸上有着和他年纪不相称的深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要扑过来。他没有回头,什么也没发生。四周安静得像是假的。
那女人站在原地,腐烂的嘴角拉出一个可怕的微笑,“他的眼睛就是主人要找的眼睛!”主人说过,那个人的眼睛里有一个小小的旋涡。自己在刚才似乎看到了那旋涡。她张大嘴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叫。那诡异的声波划破整个医院的地板,向下,向下,似乎要抵达幽明之地。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眼睛……那双眼睛……就在那里……
浓烈的黑暗里,许多细小的声音彼此交换着情报。猎物已经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