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萧信所料,那位狞笑稻草人,果然没有面子和心思回到华县,消失得无声无息。
县令郑遂,县丞徐赫等人,似乎也轻易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太多反应,至于搜集年轻女子的事情,当然也随之烟消云散,没有人再不识趣地提及。
华县的一切都步入正轨,依旧一成不变。
除了萧信。
得太史慈所赠鲸珠之助,萧信的天谕修行,仿佛真是一夜间听懂了上苍教谕,修行速度遽增。
才半月光景,他的修为,已经接近星枢中境。
要知道,这种修行效果,是以往小半年或许都难以企及的。
也因为如此,他拥有更多时间,与意识海中那枚大道符文较劲。
——大道符文,是萧信给自己意识海中符文所取的名字,这枚繁冗迷离的符文,的确像那难以意会也不可言传的大道法则,晦涩莫测,遥不可及。
令他大感失望的是,那枚大道符文好似一座亘古不动的石佛,任凭萧信使出千般手段,依旧毫无动静,死气沉沉。
……
盘膝而坐,萧信面色惨白,瞳孔黯淡,这分明是祭力消耗过甚的特征。
灵魂深处,意识海的海面上,六道符文若隐若现,各自飘荡着意蕴深沉的规则光华。
这六道符文,正是萧信已经掌握的六种祭术。
而意识海的上方,则是悬空着一枚繁芜复杂百倍的巨大符文,四方星辰萦绕,光带游弋,犹如一尊莅临的孤傲神灵,正是那枚玄之又玄的大道符文。
体内,大道初动!
此时此刻,那枚一贯沉寂的大道符文,骤然在意识海的海面上,投下了一道模糊虚影。
这虚影仿佛有生命的活物,一经生成,随即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疯狂蚕食四周祭力,渐趋壮大,渐趋轮廓分明,显现出符文的雏形。
——这是一枚符文,准确点说,是一种萧信未曾掌握的全新祭术。
仿佛一张填不饱的饕餮大口,仅几息工夫,这枚符文已经吸收了萧信体内近八成的祭力,其笔画和棱角也变得愈发清晰可见,玄妙无方。
其形如波澜如飓浪,线条婉转曲折,意境深幽。
“哼!”
萧信痛哼一声,眼眶愈发黯淡,面如死灰。
他体内的祭力已然油尽灯枯,而那枚符文,明显还剩下一角没有成型。
缺了一角,符文结构不稳,似乎随时都要溃散。
萧信死咬牙关,静气凝神,但已经榨不出哪怕丁点祭力。
“该死!”
眼看那符文就要溃散,他的眼中不由透出懊恼和不甘,却无能为力。
忽然,悬于胸口的鲸珠乍亮,一道手指粗细的湛蓝光华窜入他的胸口,瞬息渗入意识海中,补全了那枚符文。
符文骤亮,幽幽生光,在意识海中载浮载沉。
而那光华似乎还有剩余,又在大道符文的下方生出一道新的虚影。
只可惜,剩余的莫名力量过于微弱,符文仅仅聚一笔,就已无力地消散。
“好!”
峰回路转,萧信也忍不住轻赞一声,大感幸运。
休憩片刻,才开始仔细观察体内那枚符文。
天祭之术——“怒海潮音”。
这道祭术的功效,是大幅提升魔法和斗气的运转速度,进而巨幅增强瞬时爆发力!其效果,足以令一个普通战士刹那爆发出接近三倍的恐怖实力!
萧信面露惊喜,又有些惋惜。
刚才惊鸿一瞥,他也看到了那道未生成的祭术。
天祭之术——“星界挽歌”。
这祭术的效果,是召唤一头异域巨怪——“星界袭掠者”,这种生物与魔法师的水元素,德鲁伊的青叶树卫类似,但要狂戾凶残得多。这种祭术,显然很能弥补萧信麾下战力单一的情况。
“人心不足!”察觉到自己状态有问题,萧信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我告诫道,“这样看来,费神琢磨这枚大道符文,其实是舍本逐末……潜心天谕,强化祭力,才是上道。否则,下一次这枚大道符文苏醒,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摇了摇头,自我感觉近来运气不错,难道是做好事有好报?
但他不知道,好报未至,恶报,反倒是要来了。
……
“萧信和臧霸这两个人,必须得处理掉,要么赶他们走,”县丞徐赫语气平静,但声音中,分明有一种不容置疑,“要么,死!”
“这件事情,你真能确定?”徐赫的强硬,令身为县令的郑遂面色十分难看,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你说他们两人杀死曙光骑士,有切实的证据么?”
向雍神情古怪,也罕有地露出强硬姿态,连声附和:“县令大人说得没错,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不能仅凭捕风捉影的臆测……”
“我的属下找到了几名曙光骑士的尸体,其中一具,是被人以一记重锤,生生砸成了肉泥!两位大人,仅仅一锤!”徐赫伸出一根笔直手指,眼神冷厉,“请问,这样的破坏力,整个泰山郡,有几个人能做到?”
郑遂,向雍互看一眼,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们的脑海里,几乎同时映出臧霸常年背负,那柄名为“浩劫”的重锤。
一锤砸碎一名曙光骑士,这样的雄浑霸道和狂猛卓绝,别说泰山郡,即使整个兖州行省,也屈指可数。
“向雍,这两人是你的麾下,”郑遂也感觉有些棘手,略一思忖,转头望向向雍,“这件事情,你是什么意见?”
“我觉得不妥!近来太平道近来越闹越凶,‘神之右腕’管亥也是蠢蠢欲动,”向雍紧皱眉头,“大人您也该清楚,缺了这两人,我们的城卫力量会大幅削弱。”
郑遂神情又是一变,有些阴晴不定。
向雍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有些认识的,要不是萧信和臧霸,华县能有这几年的安稳太平?
“两名游徼罢了,少了他们,难道华县的城防就变成纸糊的了?”徐赫轻蔑地瞥了向雍一眼,阴恻恻地说道,“向县尉,帝国常侍的怒火,可不是你我所能承担的……难道,你想让整个华县给他俩陪葬?”
“可是,萧信和臧霸动不得!”向雍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顿时有了底气,声音也雄壮许多,“两位大人不要忘了,咱们华县的监牢里,还镇守着一位狱掾。”
他已无需多说,郑遂和徐赫的面孔,同时变得僵硬起来。
他们都忘记了,其实,华县还有一名真正的上位强者。
臧霸的父亲,也是华县的狱掾,“无光山壁”臧戒,一名绝巅中境的……食人魔。
之所以强调“食人魔”三个字,是因为其种族特性所带来的强横生命力、耐力和恢复力,足够让他对抗两名同阶强者而不落下风。
毫无疑问,臧戒,才是华县的第一战力。
甚至,整个华县的武装加在一起,也不如臧霸一人。
郑遂转过头,目光望向徐赫,其中含义十分清楚——既然是你的意见,解决方案,自然也由你来提出。
徐赫心中冷哼一声,他对这个毫无主见的上司一向看不上,此时,更是感觉打从心底鄙夷。
“这不是难事,”他早有定计,胸有成竹地说道,“赶走两人固然不妥,但,如果是升迁呢?”
“升迁?”郑遂目露疑惑。
“我们华县,每年不是都有一个向上推荐的察举名额么?今年给我侄子的名额,就让给萧信那小子好了。”徐赫轻抚唇角胡须,微微一笑,“萧信若能通过,去别县为官,那当然最好;如果不能通过,等两人回来发现游徼的位置已被顶替,恐怕也没有脸面留在华县了吧……”
“这主意不错!”郑遂眼睛一亮,一锤定音,“就这样办!”
既然不是自家的名额,他当然不会在意。
向雍还想再做最后的努力,但见两人已经达成共识,只能不忿地叹了一口气。
郑遂、向雍各有所思,都没有注意到徐赫眼底,那隐藏极深的精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