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乌黑长箭自极高星穹垂落!
这是一杆寻常至极的长箭,竹制箭杆,黑铁箭镞,箭羽是夜鸦翎,莫说符文、附魔和炼金,就是其制作的材料,也有些寒酸。
但这简单一箭挟裹的声势,却犹如天穹震怒,狂雷燎空!
惊雷乍动,箭杆上的银白雷光犹如无数飘荡的彗尾,在空中割裂出蜿蜒纠缠的灼目火光。
空间似乎都被撕裂,长箭所过,留下一道笔直垂下的苍白雷痕,久久不散!
雷音滚滚,这杆雷霆骤动的箭矢,如同是来自绝高天穹的霹雳,散发着一种绝然、霸道、一往无前的暴戾气息。
尚未到达地面,呼啸的狂暴风压,已是令得野草纷飞,地面上留下一道道弧形草纹。
这一箭,简明,直白,而且强大!
仿似上天的惩戒!
天之谴!
好强的一箭!
“小家伙,这就是你最强的箭术?不过尔尔!”
面对着声势惊天动地的一箭,宋典的面孔却冰冷如常,这位“狞笑稻草人”眼角余光里,甚至渗出一丝淡淡的蔑视,就连平淡的声音,也带着微讽的味道。
倏忽间,雷霆悸动的绝强长箭,已在面门。
宋典轻哼一声,冷笑出手。
刹那,一只惨白没有丝毫血色,仿佛死人的手掌,捏住了箭杆。
箭势微顿,赤芒暴射,无数道狂乱雷弧自他的掌间和指缝中迸射,映得一众曙光骑士紧张的面孔忽明忽暗,树枝上,草丛间,则是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绵延焦黑。
从天而降的伟岸力量,在他的掌中爆发!
嘭!
宋典立足的脚面上,出现道道支离的裂纹。
嘭!
又是一声更大的巨响,宋典身外一米的地面猛然塌陷,地面纷纷碎裂,形成一处突兀的凹陷!
轰!
轰!
轰!
势头不止,接连三声巨响响彻,宋典的身形顷刻隐没,地面上的裂痕仿佛刀劈斧剁,疯狂弥漫!
久久烟尘渐散,他竟然置身于一个方圆足足六米的深坑中,脚下以外,寸草不生,尽是一片了无生机的漆黑。
“大人,大人,您没事吧!”几名曙光骑士赶紧围了上去,脸上无不露出虚伪的关切。
宋典缓缓松开手掌,落于地面的长箭已是从中折断,他阴笑一声,冷冷说道:“什么天谴之箭,不过如此!”
“那是当然!宋大人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海水不可斗量!”
“天谴之箭的名号,想来也就是好事人的危言耸听,一个十五岁的少年罢了,能有几分真本事?”
“就是,当今的帝国,浮夸之风太甚,喜欢夸大其词的人越来越多了!”
曙光骑士们士气大振,纷纷献殷勤地说道。
“好了!这一箭,应该也耗费了他不少体力!”见士气可用,宋典露出微笑,只是这微笑扭曲,嘴角仿佛随时都要崩断的缝线更显狰狞,“三人一组,继续围猎!老规矩,不要恋战,一旦发现他,立刻使用魔法信令!怎么样,你们应该是不想让那些华县的小娘子们等太久吧……”
最后一句话,立刻令曙光骑士们眼中透出淫邪之意,血脉贲张,战意沸腾。
静等最后一支曙光越骑的队伍消失在密林中,宋典的面孔,霎时阴沉下来。
他抬起手掌,掌心中,竟是一条横断手掌的黑色焦痕,隐隐,还有尚未消散的雷意流淌。
“不是说,那个少年,只是星枢上境么?”宋典的手掌再次握紧,脸上露出狠辣和决断,“这一箭,就是渊壑下境的魔箭手,也难以施展出来!啧啧,才十五岁,就有这样的能耐?这小家伙,留不得!”
沉默了一会,他突然回望西方,嘴角微扬,露出狰狞冷笑。
“曹节死了,于情于理,都该资格更老的我做常侍头领,你‘无面人’张让算什么东西?等我取得‘那件东西’,皇后殿下心情大悦,就算是你,也得乖乖把屁股挪开!哼!”
……
丛林中,一道扬弓朝天的健硕身影松开了弓弦,他的指尖,隐隐还有雷霆轰鸣,一道道噼啪雷线散开,消散于空气中。
这是一名人类。
不过,他似乎是觉醒了某种来自海族的血脉,身上生有暗蓝色的巨大鳞片,瞳孔也是潮汐般的碧蓝,目光中隐约有波光粼粼。
他脸上还透着一丝稚气,但已经是剑眉星目,疏朗不羁,而且身高已在一米八上下,体型健硕而匀称,肌肉的线条仿佛起伏海潮。
他的身体之外,偶尔有青白雷光闪动,这似乎是尚未完全控制自己斗气的征兆。
只是,已达星枢境的武者,怎么会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
更大的可能,是他体内的斗气过于磅礴雄浑,以至于会无意识地泄露。
但这个揣测,似乎又形成了一个悖论,才堪堪星枢境,体内的斗气就已经浑厚到肉体都难以积蓄?这需要怎样的强大血脉?
“该死的阉人,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他俊朗的脸上,带着一抹天生的从容和昂扬,啐了一口说道,“老子可是太史慈,东莱太史慈!对了,娘说过,不能说老子……”
……
坐在舒服的楠木座椅上,郑遂却似乎极不自在,仿佛是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在他身上啃咬。
他的左右两侧,分别是他的两名副手,县丞徐赫以及县尉向雍,再次,则是地位更低的属官。
萧信和臧霸两人的职位是游徼,作为县尉向雍的属官,也在其列。
只是,以食人魔的恐怖体型,自然只能头顶苍穹坐在院落里。
静默、尴尬、沉闷,还有一丝道不明的莫名压抑,在人群中徐徐弥漫,每个人都紧抿着嘴唇,眼神低垂,看着脚下并不存在的蚂蚁。
也难怪,这实在不是什么长脸的议题。
“徐赫,你身为县丞,这件事也算你职责范围之内,”片刻之后,郑遂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打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沉默,“你的意见是?”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下官作为大人的副手,当然是全力支持你的决定……”徐赫须发皆白,看似是老眼昏花,眼里却闪烁着一道隐藏极深的精明。
“该死的老狐狸!”听着徐赫滴水不漏的回答,郑遂心中冷哼,不过,对这个水泼不进的官场老手,他还真没什么办法。
他转头又望向向雍,还没等开口,就听这看似粗莽的野蛮人大大咧咧地说道:“大人,我这人脑袋太笨,你让我领兵打仗可以,至于战事之外的事情,我恐怕就不行了……”
“领兵?”郑遂胸中又是一股怒意上涌,心中破口大骂,就你那点本领,还领兵打仗?若非萧信和臧霸,我这华县,不知道已经沦于敌手多少次了!
“常侍大人给人的期限,是三天!”郑遂嘴里泛起一丝苦意,面带无奈地说道,“我想你们也明白,这件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
“县令大人,就算翻遍我们华县,恐怕也找不出五十名合适的女子吧,何况还是处女!”萧信的眸子透出阴鸷,忍不住有些逾矩地说道。
“年纪稍小一些,也是可以的……”郑遂一噎,停顿片刻,声音有些迟钝地说道。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也有些发烧,声音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
“稍小?”萧信的眼睛眯起,瞳仁深处掠过一道阴寒的冷芒,在座的人没有傻子,郑遂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所有人心知肚明。
“我拟了一份名单,你们看一看吧,当然,这只是个初稿,你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出……”
郑遂的声音越来越小。
羊皮纸落在萧信掌中,目光扫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萧信的面孔渐渐由阴鸷变得冷厉。
徐芷,街头徐家的女儿,不算好看的女孩,但很喜欢笑,笑容很天真很甜;吴柳,这女孩很不像泰山郡内的姑娘,十分羞涩,有时候被自己看一眼都脸红耳赤;……黄灵芝,尚未成年。
羊皮纸,猛然变得褶皱横生。
但那一个个名字,依旧刺得萧信睁不开眼。
他猛然闭上了眼睛。
说实在的,虽然两世为人,但就是因为死过一次,使得他尤为惜命,真是不想惹麻烦。
但有些事情,只要是个有卵的爷们,就必须得做!
萧信撇撇嘴,心中暗暗嘀咕了一句:不知道今晚,这月黑不黑,风高不高……不过,就算不是夜黑风高之夜,老子也要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