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去找我娘……”溪菊忽然省起什么一般,猛地便说道,可是她那双眼,却是呆滞得很。
“茗笙……”茗生的话语里充满焦急。
那些人应该是冲着茗笙和自己来的,溪菊这一去,肯定会没命的。
而且芝华嫂嫂那边,也不见得还能够活着。
“你让她去便是,我们有我们要做的事。”茗笙依旧话语冰冷,望着溪菊是满眼的不耐烦。
“可是这都是因为我们才会……”
“……”
茗生再次和茗笙争执起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次换茗笙不明白了,为什么茗生硬要塞这个女人到只有他们两个的生活中来呢?之前不是她说了不愿再有人进到他们的生活么?那都是假话?
看着茗笙望着自己越来越冷的眼神,茗生也不由得有些踟蹰起来,在她看来,这一切,午芽村被毁的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两个,要是没有他们俩,午芽村或许到现在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
而现在,午芽村只剩下溪菊一人,要是连他们都不离她了,那她要怎么办?
溪菊变得很是恍惚,嘴里念叨着要找芝华的话,可手却是不断在那废墟里翻找着,茗生好几次想拉开她,但是她却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一次次地推开了茗生,最后,茗生连接近也接近不了溪菊了……
冬天的风卷着寒意,从这片废墟上呼啸而过,而茗笙就这样立在风里,看着茗生,而茗生,却是满眼愧疚地看着溪菊的癫状……
这一切,竟出奇地和谐。
换做平时,即使外间多冷,午芽村里的灯光都能让人把心给暖融了,那其间的笑声,能将那鹅毛大雪都给融了。
而现在,这份温暖与笑声,已然逝矣。
“你便是杀了唐缕那人?”
忽然,伴随着冷风而落下这么一句似冰锥般的话。
茗笙下意识地抱起了茗生,落到了那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之上,而当他一抬头,便见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那正是日间见到的,跟在芝华身后的人。
“唐缕?”
茗笙皱眉,却是对这样一个名字没有任何的印象。
“也罢,过了今晚,你们便是死人了,因谁而死,也不是那么重要了。”段逸简看着茗笙怀里的茗生,那张精致的小脸所露出的惊惧,让段逸简恍惚间忆起了些什么。
茗笙盯着那两人,抱着茗生的手紧了紧,而另一只手却在挥袖间,便发了两枚袖箭。
段逸简倒是对茗笙的手法有点了解,所以在挥袖的时候,他便作了防范,但是,他却没有想到,茗笙会连发两箭,而且分别对准了自己和左宴。
不过,左宴也不愧是他们四人中最是聪明的,那甩出的阴骨鞭成了一个防御圈,将那一枚袖箭给打落下来。
而下一刻,段逸简亮出一双爪刺,直袭茗笙。
左宴也挥舞着阴骨鞭,矛头直指茗生。
护着茗生和眼前这两个人对上,茗笙也感觉到颇为吃力,而那袖箭,也似不要钱一般的,朝着各种角度飞射而出。
许是茗笙抓住了各个刁钻的角度,竟有几枚袖箭,射中了不断躲避着的段逸简和左宴两人。
左宴被射中了右肩,那鞭子也因着那一箭,挥舞得不似之前那么圆满。
段逸简的爪刺是近战所用,为了躲避茗笙飞射过来的袖箭,爪刺下的双手,已然被震破了皮,而他的左膝和肋间,纷纷都没能幸免,各中了一枚袖箭。
左宴和段逸简的血和一般人不同,不是纯粹的血腥味,更浓的,是一种腐烂的味道。
茗笙下意识便拿衣袖去掩茗生的口鼻,可自己这边,却是顾不着了。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左宴扶着受伤的右肩,走到段逸简身边便如是说道。
段逸简咬咬牙,却是拒绝了,盯着茗笙时眼里也越发变得狠戾。
“大师兄。”左宴拧紧了眉头,握着阴骨鞭的手紧了又紧,但是,他的眼里却满是段逸简的身影,哪里还看得到茗笙。
要是此时梅午奂在这,那他定会暗忖一声:不好。
因为左宴这个人,太过聪明了,聪明到许多事情在他眼里,能具体出一个个数字,而向来严谨的他,也坚信自己那一个个具体的数字,若是有人反抗他落下的结论,那他的阴骨鞭,便会多出几节。
或许,段逸简这个大师兄在左宴的心里还是有点地位的,所以当段逸简再一次冲上前去的时候,左宴只是挥动了他的阴骨鞭,锁在了段逸简的腰间后便拖着段逸简离开了眼前这片废墟。
而还未等茗笙松口气,运着轻功,拖着段逸简的左宴忽然便回过身来,在空中甩了甩他那白的透亮的手指。
茗笙感觉到有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抱紧了茗生后他便连退好几步……
“噗。”
像是什么东西刺进肉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而茗笙对这样的声音更是敏感,因为每当茗笙收割下一个生命时,那生命注定逝去的一刻,就是这个声音。
茗笙感觉到自己的手隐隐作痛,似是被什么抓住了一般。
而当他低头,却见茗生苍白着小脸,一头冷汗。
他的手,也似被什么湿濡了一般……
可他不敢看,他怕看到他不愿看到的。
所以他只是低声而温柔的唤着:“茗生……”
不知道是冬夜的风容易带走人的温度,还是那湿濡的手缝间倾泻出的那些东西会让人变冷,茗笙只感觉到,自己怀里的这个小人儿,似乎变得越来越冷了……
还是似五年前一般,茗笙将自己的内力一阵阵地输入茗生的身体里,但是,茗生的身体还是在不断的变冷。
“茗生……”
“茗生……”
“茗生……”
茗笙一声声地唤着,内力也不停地输着,可没人应,在怀里的那人也没能动弹。
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茗笙停了呼唤,抱着茗生便沿着村路奔跑起来,而他的眼里,是那座灯火辉煌,天空还绽放的各色烟花的顾西城……
*
夏鲤不喜欢热闹,可他偏偏做了“阅古今”,那个只有热闹才能成就的说书人。
看着外间那喧闹的人群还有不断绽放在空中的烟花,夏鲤将杯中的那口清酿一饮而尽,而两手再一靠一斟,又一杯清酿满溢透亮的玉杯。
“今时明月别时人,同是清宵却醉人……”夏鲤呢喃而出两句很不对仗的诗,可他眯着眼睛的样子却是让人觉得,他很满意这两句诗。
“阅古今!”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迸裂,盖过了那喧嚣的烟花声,落入夏鲤的耳中,让他原本微醺的醉意消弭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来了?”夏鲤从窗台上迎下来一个身影,可还未等他说出寒暄的话,那弥漫在鼻尖的血腥味顿时便让他紧张起来:“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不是我,是她。”
那身影将怀里的人展现在了夏鲤面前,而夏鲤在伸手去碰时便不由得惊呼起来:“锁魂钉!”
因着外面的烟花,夏鲤并没有燃灯,只开着窗台,任那缤纷的焰火闪耀着,而当他燃亮了屋中的灯,他便看到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那层薄薄的冰霜。
“你们遇到清雾派的人了?”抱起那个冷得没有温度的小人儿,夏鲤将她置于屋中的那张床上。
“我不知。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吗?”比起那“锁魂钉”的来源,这人更关心的是那个冰冷的小人儿。
“我也不知道,锁魂钉这东西,太毒了……”夏鲤喟叹一声,话语里也满是担忧。
比起夏鲤的担忧,这人却有些绝望了,夏鲤是他最后的希望,若是连夏鲤都没有办法,那他,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