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高照，暖风劲吹，有数声蝉鸣响起，已近盛夏时节。翠屏山下，一处小小村落中，十几个半大少年正簇拥在一株苦楝树下。
众少年大多十几岁模样，个个面皮微黑，精壮结实，一望便知俱是常年劳作的农家子弟。少年们挤坐一堆，齐刷刷望向树根处。
树根处盘腿坐着一位年迈老者。老者六十左右岁年纪，一副花白胡须垂在胸前，稀稀疏疏的头发拢在脑后，挽作鸡蛋般大小一个发髻。老者一声咳嗽，众少年全都面向老者，双手托着下巴，身子齐向前倾，脸上神情极是专注。
咳嗽过后，只听那老者说道：“所谓妖者，皆为畜生之属。天地生万物，万物皆有灵性，畜生一道也不例外。但凡灵性大者，潜心修行，一旦机缘成熟，便可一举迈入妖途。”老者说到这里，忽有一少年插话道：“畜生的灵性能大过人的？”说话少年十五六岁，生的甚是周正精干。老者看了那少年一眼，接道：“自然不能！”精干少年皱着眉头道：“既然不能，缘何畜生能修成道行，成就妖身，而人却不能？”另有少年呸了一口，道：“叶凌波，是人哪有想成妖怪的？你是疯了还是傻了？”叫叶凌波的少年脸一红，继而怒道：“我，我是说，是说人既然……”老者呵呵一笑，阻止少年道：“小子，你不必说了，叔公懂你的意思。”叶凌波面有得意之色，扭头瞪了方才讥讽他的少年一眼。那少年将头一缩，不再说话。
只听老人继续说道：“人乃万物灵长，如若修行得法，自然可以成就无上大道，只是人是人，畜生是畜生，畜生修成道行，称之为妖，而人修成道行却不能称之为妖。”有少年奇道：“那应该称作什么？”老者捻须笑道：“人修成大道者就是仙那！”“仙！”众少年齐声呼道，一张张稚嫩的脸上露出无限向往之色。
老者看着眼前少年，接着说道：“仙道一途，你们想想也就罢了！切莫心高，妄想那成仙得道之事。”叶凌波道：“七叔公，这又是为何？”老者眯起眼睛望向远方，似是在回忆往事，过了一会，才缓缓答道：“欲成大道者，必先具备三个条件。”叶凌波急急追问，“哪三个条件？”老者道：“其条件一者，要有过人的资质。树有乔灌之分，人有智愚之别。灌木难当大用，愚钝之人想要成就大道就好比灌木作栋梁，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老者说完，看了看眼前这些少年，又接着说道：“你们中倒也有几个资质尚佳之人。”老者说这话时，似是无意的看了叶凌波一眼。叶凌波心中一喜，腰杆挺了挺，坐的比任何人都直了些。
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又道：“只是空有资质也还不够，欲成大道还需具备第二个条件，那就是要有一个好的师傅。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个好的师傅却是必不可少的啊！”叶凌波挠头道：“那第三个条件又是什么？”老者脸上现出复杂神色，道：“第三个条件么，唉，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唉，为人在世，凡事尽力就好。”老者说到这里，叹了一声，又道：“只是尽力了就没有遗憾了么？唉，也不见得那，如若有好的机缘能助你一举成功，你却因着诸般因由而错失了良机，你们说，那是不是要抱憾终身那？！”老者说这话时，一张老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众少年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全都愣愣的望着老者。过了一会，那叶凌波试探着问道：“七叔公，您说的第三个条件便是机缘，对吗？”老者咧嘴一笑，点头道：“是啊！”少年们听了这话，不免泄气，心内均想：“这机缘一事，谁又说的准呢，难怪七叔公不要我们心存妄想，先不说这机缘之事，单是一个好的师傅又到哪里去寻呀？”
老者见少年们个个蔫头耷脑，没了兴致，调笑又道：“成仙得道实属不易，但要修一个半仙之体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半仙之体？！”有少年惊呼，接着又急切问道：“那又是什么？”老者道：“半仙者，能上天入地，可瞬间千里，寿命长久，又岂止百岁？种种神通，老夫一时也说不尽的。”
十几个少年听了这话，个个张嘴结舌，瞪大了眼睛。叶凌波更是激动的脸也红了，忽的站起身来，向着老者倒头便拜，口中说道：“七叔公，凌波知道，您当年曾跟随高人学道，烦请您老传我修道之法。”
老者拉起叶凌波，苦笑道：“我那点微末道行，哪里教的起你？”叶凌波闻听大急，又要拜倒，老者急忙拉住。其余少年也学着他的模样，纷纷跪拜。老者很是无奈，昂首向天，摇头长叹道：“孩子们，不是老夫不想传你们修道之法，只是老夫实在传你们不得啊！”那叶凌波奇道：“为何传不得？”老者老脸一沉，似是愠怒道：“臭小子，传不得就是传不得，你莫再问了！”
老者莫名发怒，一众少年老大无趣，个个噘起嘴巴，不再说话。过了一会，老者也觉不妥，忽的手指众少年，笑着说道：“你们这帮龟孙子，不是天天闹着老夫与你们说一说妖魔之事吗？怎的？而今又都没有兴趣听啦？”
众少年听老者这样一说，又都来了精神。一个少年噗嗤笑道：“我们若都是龟孙子，你老人家不是要做那老乌龟啦。”众少年都跟着笑了起来。
老者本是这些少年的同宗长辈，因为平时为人散淡诙谐，这些少年跟他之间并不太过拘泥长幼之礼，开起玩笑来，也就放肆了许多。老者瞪了那少年一眼，故作生气道：“我要是老乌龟，那你们和你们的爹，你们爹的爹不都分别成了小乌龟、大乌龟和老乌龟了？”众少年又都大笑。
老者看着少年们笑罢，脸色一正，道：“你们这些臭小子不要看不起乌龟，老夫告诉你们，这爬起来慢吞吞的东西可是大大的了不起呢。”有少年嗤的笑道：“乌龟还了不起啦？我前天还在河里捉过一只呢，也没见它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老者伸手在那少年脑门上拍了一下，一脸严肃道：“你这捣蛋的小鬼，不知厉害轻重！”那少年故作吃痛状，双手抱头，歪过脑袋，冲老者嘻嘻笑着伴了个鬼脸。
又有少年奇道：“那乌龟怎么个了不起啦？七叔公，你倒是给我们说来听听。”老者点了点头，一脸严肃道：“老夫刚刚说了，所谓妖者多是由灵性大的畜生修炼而成。而灵性大的畜生都有哪些，你们又有谁知道？”
众少年摇头。那叶凌波道：“莫非这乌龟便是灵性大的畜生之一？”老者脸上露出赞许之色，点头说道：“不错，古人曾说，这龙生九子，分别是：长子囚牛、次子睚眦、三子嘲风、四子蒲牢、五子狻猊、六子赑屃、七子狴犴、八子负屃和九子螭吻，其中这六子赑屃便是一个龟形神兽啊。”
众少年听得心奇，叶凌波道：“这世间真有龙么？倘若有龙，为何这生下来的，却都不是龙呢？”老者眯眼，似是追忆往事，过了一会，又道：“龙之一事，我如此一说，你们也只当一听，就别穷根追底问了，有些事情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老者缓了一会，又接着说道：“至于龙生九子为何各个不同，其中原委，老夫却是不尽明了啦。”
少年们听的出神，叶凌波又问道：“除了龟类之外，还有什么畜生是灵性大，易于修成妖身的？”老者捻须笑道：“世间物种何止千万，老夫哪里能一一知晓，你们若想知道，我也只能略说一二罢了。”少年们无不神情专注，竖耳静听。
老人接着说道：“据老夫所知，世间生物，灵性大者首推人类，其次便是畜生一道，而畜生一道又分神兽和普通兽类，神兽中以龙与凤凰为长，其次又有麒麟，大鹏等众多神兽。普通兽类中，灵性大者多为：乌龟，蟒蛇，狐狸，黄鼬等。除此之外，世间蜎飞蠕动之物种又有千百亿种，虽然此些物种大多灵性较低，但也不能全然排除其中会有灵性高者，况且天下又有四海，江河湖泊之多，也是数不胜数，那水中族类为数之众，更如天上繁星，其中灵性大者为数究竟几何，又哪里有个穷尽呢？”
众少年听的咂舌不已，叶凌波疑道：“七叔公，我又有一事不解。”那老者问道：“却是何事？”叶凌波道：“既然畜生一道有如此众多神奇异兽，灵性大者修成道行的，更是数不尽数。我见世间多是人斩杀畜生，而少见畜生祸害人的。而那被斩杀者即便多是灵性低者，可那些灵性高者，又怎会坐视自己族类被屠而不理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