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思学习一贯是认真的,现在就更加认真了,甚至有点刻苦了。开始他在学好语文数学外,每天练字五百个,他不要字贴,只是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字,横的保证平,竖的保证直,字的笔划间隔,保证一样大,这样学习了一个月,他才发现师范学校对学生的要求与普通高中很不相同,中学里双语数理化是重中之重,音体美是副科的副科,可上可不上。师范学校的音体美是重中之重,大考小考不断,毕业时,音体美不及格不予毕业。学生们花在它的功夫超过语文数学。音乐和美术对于许一思来说一窍不通。音乐上的“一二三四五六七”,一思在初中时,只能当数学上的数字来念,现在成为音谱,一思一头雾水,只能像小孩子初学走路那样学习。你越是不会,老师越是关注你,关照你,几乎是每堂课开始复习前一节课的内容时,总提问许一思。开始两节课许一思是难看的,被老师将军“将”住了,愣着站着好几分钟才坐下。这是在他的学习史上是没有过的事。他横下心来学习音乐和美术两门功课。师范学校的学生每人配一台脚踩风琴,在音乐练习室练习。有两个月的时间,许一思的早自习课和活动课都在音乐练习室度过,到学期下来一半时间,他的音乐成绩赶上了班级的整体水平,期中考试位居中游。由于在音乐美术方面他下的功夫太多了,语文数学成绩有所下降,期中测验也是中游成绩。面对中游的成绩,许一思没有什么难过不高兴的。虽然他在小学阶段是班级尖子生,初中阶段是班级上游生,但他清楚现在面对的学习竞争对象,都是原来初中里的尖子生召来的,自己不在下游行列就应该自足了。
加入共青团,许一思在初中就有这个愿望了,只不过是初中里批准入团的人太少,一学期全校只有三两个人,学校想发展哪一个就叫他填写一下志愿表就行了。许一思有此愿望,但没有写申请书,也没有口头告诉老师。当然如果他说了,估计也是白说,进入师范学校,他的整个心事放在学习上,没有考虑入团,他的同桌叫王诗书,是班级的团支部书记,见他各方面的表现可以就引导他说:“你如果愿意入团的话,就可以打入团申请书,我们团支部必须看到申请书,才能考虑考察。”一思赶紧打了申请书。可是在下个月里,班级里有三个人入团了,没有许一思。为此许一思有点不高兴。他入团主要是为将来入党创造条件的。据说,年青人不是团员的不准入党。他的入党动机启于小学时学习《刘胡兰》这篇课文。刘胡兰那么小,只有十五岁,就加入中国共产党,为了大众百姓的事,面对敌人的大锄刀,面不改色,心不跳,英勇就义。共产党员的英雄形像在他幼年的心灵中深深扎下了根。他的心灵中藏下了这样一句话:“我要像刘胡兰那样,成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多为百姓大众做事。”班里有人入团了,没有他,他的情绪有点低落,没精打采的,团支书找他谈心,告诉他,“整个团支部委员对他的印象很好,这是‘国庆节’前只发展三个人。而符合条件的有五六人,最后大家只有按写申请书的时间前后定下三个人。你不要灰心,接受考察,在明年的‘五一’节前的入团人员中应该有你。”团支书的话,一思是坚信不疑的,这入团是早晚的事。这次没上没什么,可是没过几天发生了一事,让他非常难过,非常尴尬。
1965年1966年的一思他们的师范学校没有大餐厅,学生就餐都是在教室里。早上每人二两粥,中午、晚上是四两米的干饭,中饭一菜一汤,晚饭只有一汤。班主任中午和学生一样在教室吃饭。中饭的汤是可以随意喝的,菜是分到每个人。大家将饭钵子放在教室前面的地上,由值日生分菜。班主任的钵子也和学生放在一起。一思做值日生,正好是分肉圆子,分结束了,还多了两个圆子,一思就放在了班主任的钵子里,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然而班里一个叫马忠古的学生拿它来做文章。这位学生与班主任过不去,他调皮时被班主任严厉批评过,还叫他站了起来。他记恨在心,寻找机会也让老师难看一下。吃肉圆的第二天活动课,他在黑板上写下了不诗不文的几句话“因想进大○,多给小圆○,大○没有进位,小圆白白费,宿舍流眼泪。”开始许一思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知谁说了一句“大○就是团员,小○就是肉圆。”一思听了就明白了,这是姓马的在讽刺我没有入上团。班级里写申请书还没有批准入团的一共两个人,做值日生分肉圆的只有许一思。再说许一思和马忠古也有点小矛盾,马忠古好在女同学面前卖弄殷勤,有时还有点吹擂自己,一思曾说过他,有一次让他下不了台。这次恶作剧,马忠古一枪二鸟。既让老师难看,又让一思难过,真是聪明。一思想想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心中不亏,不在乎你。不过许多同学看了黑板后,总是用诧异的眼光看一看许一思,这倒让一思有点不自在,他干脆离开教室独自一人走走。他刚出教室门他的最要好的同学李运成从教室里追了上来与一思肩并肩走着,说:“别理他,夏天了,被蚊子咬一两口是正常事”。一思愤愤地说:“跟这种人计较不值得。”运成很高兴地说:“那就好,走,到我家去,我要炒点豆子来吃一吃,晚上赶回来上晚自习。”“好”一思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李运成,细高个子,白洁的瓜子脸,双眼皮,见人一脸笑,一副奶油书生像。一思与他在一起,模样上不相上下,美丑差不多,只是一思的个头比他矮一点儿,运成显得成稳一些,一思则轻嫩些。到了运成家,一思才知道他家比自家还要穷得多。大顶头的两间土墙矮屋房,是稻草盖的上盖,因年代久长,已经有多条凹沟,就像老年人脸上深深的皱纹。进屋是一张很小的很旧的桌子,桌边放着两条像是文物似的小板凳。桌子右边是一张芦苇笆篱床,床凳腿是用泥土坯子砌成的搁凳。笆篱床头紧挨着门,另一头紧靠着锅,估计运成在家就睡这床。再向里有一房间,是芦苇笆篱做隔板,隔成了一个房间。床和外屋一样,只是床上有一条非常破旧的棉被,被面上补丁加补丁。一眼净地,家中再无它物。一思一看一阵颤抖。平常里他几乎不到别人家,只有到亲戚家,而亲戚的家境都比他家好,他以为自家是很穷的了,到了运成家一看,他想不到还有比自家更穷的。他感叹到,天下穷人真多啊。李运成的母亲对一思十分热情,招呼坐下来,赶忙烧水煮了六个鸡蛋,看样子是家里仅有的几个了,让一思和运成吃,又忙着炒黄豆。一思的肚里很饿了,但他只吃了一个鸡蛋,就不吃了。李母跑过来又拿了一个给一思非要他吃下,他实在推辞不了就又吃了一个。他是存心要留下两三个给运成的妹妹吃。黄豆已经炒好了,带着它他们赶回了学校。
前两个月,许一思在音乐、美术方面下的功夫太多,以至于把数学、语文、政治学科拉下了许多,离期末考试也只有两个月了,他重新安排了学习程序,已求考个好成绩。早晨起床出操后的早自习读语文、背政治、早饭后四节课,下午两节课,上什么课就专心于什么课。活动课时很多同学是随便玩玩、走走、逛逛,一思却安排音乐、美术的练习,晚上完成当天作业后,就复习数学。数学是不能忽视的。他常听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前一个月数学上学排列组合最后一个章节,有关的公式他理解不透彻,遇到难题解答不了,现在他就专门找这方面的练习做,不懂就问老师,问同学,题目做了足足有一百题,终于比较透彻地掌握了这个章节的内容。
一转眼,一学期结束了。许一思的期末考试各科成绩都位居上游,这是令他高兴的。但更令他高兴的是,自己的身体进了师范学校后,就像大糕面放了发酵粉,兹兹地长起来,胖了一点,白了一点,嫩了许多,个子长高了一大节,已达一米七一。站起来是个很标准的男子汉。农历腊月二十四到家,母亲有点不相信眼前是她的儿子许一思。第二天,生产队分稻草给社员,一思去队场挑草,大家看到他无不惊讶“咳,武大郎怎么一下子长成了武大松。”母亲笑哈哈地说:“学校的伙食好,以前在家是吃不好,吃不饱的。”大家对他的称呼也变了,不是以前的“许三、许四”的,而是“许先生”、“小先生”了。这让许一思感觉,有知识有文化有学历是得到人们尊重的一个筹码。我必须在这方面更下些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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