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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亚马逊的黄金湖(3)

终于,河水中掀起一片涟漪,卡洛斯从水底探出半个身子,对着众人大声说:“船底被一块大石头卡住了,凭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搬不动,最好能再下两个人帮忙。”

“哪来的烂石头,真是倒霉!”船长甩掉嘴上的半截香烟,一脸晦气地从驾驶室里走出来,快步走向船头。

“我也下去帮个忙吧!”鲁迪跟着脱掉身上的外套,纵身扑进湍急的河流里。

三人再度沉入水中之后,河面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雨声和哗哗的流水声。

然而没过多久,河面上突然出现异状,不知从哪里飘来许多枯木,在波涛翻涌的河面沉沉浮浮,可枯木怎么会泛着点点幽绿的光芒,又怎么会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不祥之感。不对,这不是枯木,而是亚马逊河里最常见也最可怕的掠食者——凯门鳄!

在恍然醒悟的瞬间,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冲进大脑里,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那……那是……”

“怎么了,尚莲?”天扬转过头,诧异地望着我。

“河上有鳄鱼!”我失声喊了出来。

天扬听后也是脸色剧变,放眼朝河中一扫,果然发现那些枯木并没有随着河水的流向漂动,而是一点点地向船的四周靠拢,慢慢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

“天哪,得赶紧让他们上来!”

“危险!有鳄鱼!”我们立刻用尽全身力气冲着河里大喊。

可是喉咙都快喊破了,水下却始终没有动静,不知是因为水声太大他们听不见,还是因为河底出了什么状况,脱不开身。

“没办法了,杰米尔!快跟我去取枪!”天扬说着,便抢先一个箭步冲进船舱,拿出一枝德国产的MP5,对着河面上的“枯木”一阵扫射,枪声和巨大的威力暂时震慑住了那些掠食者,但没过多久,又有更多从水底和岸边涌了过来,也许这个河段,根本就是它们的天下!

转眼之间,它们已离船越来越近,也似乎从水中嗅出了生人的气味,变得越加兴奋,幽绿的眼睛像一盏盏荧灯,发出饥饿贪婪的光芒。

“来不及了,杰米尔,快停止时间。”天扬抹掉额头上的一把冷汗,着急地对杰米尔说。

杰米尔拧紧眉,显得极端为难:“就算我停止了时间,也无法改变什么,因为一旦时间停止,除了我以外,任何人或物都处于静止状态,枪管里的子弹同样发不出去,那么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消灭不了河中那么多鳄鱼。”

天扬听后倒吸一口冷气:“那怎么办?”

就在这时,河底一声剧响,似乎有什么重物从船底被挪开了,船身用力晃动了一下,接着,就见鲁迪第一个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接下来,是筋疲力尽的船长。

“快上来,河里有鳄鱼!”天扬急忙掷下软梯,将鲁迪从水里拉上来,杰米尔和罗亚则帮忙用枪驱赶周围的鳄鱼。

然而,那些鳄鱼一见到水中浮起的猎物,根本顾不上子弹的威胁,张开血盆大口便朝他们扑去。所幸鲁迪和船长的反应也够快,踏上软梯,几个翻身便上了船。

但跟在最后的卡洛斯就没那么幸运了,就在他攀上软梯的那一刻,水中突然露出一张大嘴,狠狠一咬,便衔住了他的小腿,又借着后劲用力一拽,将他重新拖入水中。

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水面绽开一朵朵腥红邪恶的血花,他的腿很快被鳄鱼的巨口一节一节地吞进腹中。

“救我,救我……”他垂死挣扎,对着船上的人发出绝望的呼救。

“来不及了……”船长闭上了眼睛,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果然,痛苦的哀号和强烈的腥气进一步刺激了周围其它鳄鱼,它们纷纷游过来,聚拢在猎物四周,争夺着他的四肢和身体。卡洛斯身上结实的肌肉成为它们最可口的美餐,不过眨眼间就被撕得粉碎,阴森森的白牙直切骨髓,短短几十秒钟,一个健康的男人就变成血肉模糊的碎片,我们在船上眼睁睁地注视着这一幕,只觉得双腿发软,头晕目眩,却丝毫无能为力。

绝望的惨叫撕裂了雨林的上空,滚热的鲜血染红了泥泞的河水,但很快,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那样。

这便是丛林,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在这里,人类绝不是主人。

“没有办法了,必须赶紧离开这里!”船长的眼睛里虽然噙着泪水,但布满皱纹的脸庞却显得愈发坚毅。

也就在这时,水中又出现了一幕奇怪的景象,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鳄鱼突然一只只全都翻了肚皮,仰面朝天漂浮在水上,一动不动。

“难道它们吃得太撑了要翻个身?”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船长却脸色大变,用近乎颤抖的声音说:“这是因为,他们遇上了更可怕的东西!”

“还有什么能比这些吃人的畜牲更可怕?”我越发感到吃惊了。

船长的眼睛紧紧盯着水面,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它们一定是闻到血腥味而来的,不管是动物还是人,哪怕只是在水里擦破了点皮,它们闻到腥味也会马上赶来……它们一口就可以咬掉人的一根手指,甚至在几分钟内就可以把一头牛啃个精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未知的恐惧感如乌云般笼罩在我的头顶。

没等船长开口回答,不远处的水面忽然泛起一阵密集的水花,就像开了锅的沸水似的不停翻腾,并迅速朝我们的船逼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压抑的气息,而这股气息的名字就叫——危险!

就在水花如潮水般涌动的过程中,一只水鸟刚好从半空俯冲向河面,似乎打算捕食,可它的长喙才刚刚探进河中,却在水面剧烈地挣扎起来,之后猛地沉没水中,消失不见。

这诡异的河水里,究竟有什么东西?我眼睁睁地注视着这一幕,只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几秒钟之后,船底传来一片咯咯嚓嚓的啃咬声,像无数根锯齿拉动着船板,而且声音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频繁,像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地袭来,我们完全被这些声音包围了,脚下每一块船板都在震动,天旋地转似的恐怖。

“天哪,这是锯齿鲑!我们印第安人称它皮拉尼亚!”一旁的鲁迪面色苍白地发话了,“它比鲨鱼、鳄鱼和水蟒更危险,无论多么庞大和强壮的动物,一旦成为它的目标,都会被啃咬到只剩下白骨为止。它可以把手指般粗的硬木棍在刹那间咬断,甚至钢的捕鱼钩也抵不住它的牙齿,鳄鱼们就是惧怕它才会翻起肚皮,因为这样才能使锯齿鲑无法咬到腹部,是唯一保命的方法!”

“可是这些鲑为什么要咬我们的船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也许是刚才鳄鱼吞食卡洛斯的时候,血肉碎块沾在船身四周,它们把它当成食物了……”说到这里,鲁迪深吸了一口气,“照这样下去,没过多久船肯定散架,到那个时候,我们全都沉入水中,下场只怕会比卡洛斯更凄惨!”

听到这里,我的头皮一阵阵发麻,实在无法想象大家被疯狂饥饿的食人鱼啃成白骨的场面,这样的死法确实太恐怖了!

不知不觉间,四周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空气像是被抽空了,只剩下锯齿鲑啃咬船板的声音:咯嚓咯嚓……

情急之下,天扬第一个端起枪走到船舷边,冲着水里水花密集的地方连开数枪,但无奈的是鱼群的数量实在太多,纵然把所有的子弹耗尽,也扭转不了局面。没过多久,脚下响起哗哗的流水声,船身在一点点地下沉,很可能船底已被锯齿鲑的利齿凿出了一个大窟窿。

此时如果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那么长则十几分钟,短则几分钟,船身肯定会被鱼群咬成碎片,即便没被咬成碎片,我们也将沉进水底,变成锯齿鲑的一顿美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船长突然攥紧拳头,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我怎么把它给忘了!”

说完,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就冲进船舱,拿了一个粗布袋奔出来,里面装的是晒干的树皮状的草药,他将这些草药大把地撒进船身四周的水面,渐渐的,刺耳的水花声放缓了下来,那些锯齿鲑似乎停止了攻击,有些甚至浮出水面,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

船长见状,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一位印第安老酋长送我的草药,专门用来对付这些猛鲑,据说再凶猛的鱼碰到它,也会中毒昏死过去,那些印第安人常常乘这个时候划着小船把鱼捞起来,带回去烤着吃,据说味道异常鲜美!”

“这些鱼都是喝血吃肉长大的,它们不吃我便好,它的肉我可不敢吃,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靠岸修船吧!”站在我身边的杰米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急促地说。

“好,我马上去开船!”船长说着,飞快地冲进驾驶室,发动马达,全速朝河谷的另一端驶去。

我们几人站在船头,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这亚马逊河,果然是危机四伏的恐怖地带,不知接下来还会遇见什么。

此时船底已经进了水,但所幸还能顺流前进,只要驶过这一段危险的水域,便能靠岸修船,也算暂时脱离了危险。

我悬着一颗心,向船外望去,只见两岸全是茂密的原始丛林,层层叠叠,没有尽头,在朦胧的雨雾间若隐若现,闪着静谧的微光。其中散布着无数溪流险潭,沟壑深谷,偶尔传来一两声猛兽的吼叫,却分辨不出是什么动物。

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感从头席卷全身,我下意识地拉了拉胸前的衣袂,双手环抱住自己。

天扬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刚才受惊了吧?”

“确实有点,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

他点了点头,并低头用深邃的目光望着我:“放心,不管出现什么状况,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在我心里掀起巨大的涟漪,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他真的可以一直留在我的身边,那么无论再大的危险我也会甘之若饴,可是他所做的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吗?他最终要守护的,是她的一生。

正想着,行驶中的船忽然一顿,由于惯性的作用,我整个人猛地向前趄趔了一下,幸好天扬及时伸手挽住我,才没有使我狼狈地摔倒在地上。

“马达突然停止工作,方向盘也失灵了!”驾驶室里传出船长的惊呼。

“什么?怎么会这样?”甲板上跟着炸开了锅,大家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都流露出掩藏不住的惊慌。

下一秒,罗亚指着前方大喊起来:“你们看!”

只见不远处的河中央出现一个黑点,旋转着,速度越来越快,直至泛开一团激烈旋涡,力量足以颠覆整片水域,船上的每个人都感觉到来自脚下的剧烈震动,水面上漂浮的落叶也像暴雨般纷扬而起。激烈回荡的漩涡仿佛黑夜里巨大的墓穴,要把周围的一切全都埋葬。

“我们要被它吸进去了,根本没办法控制!”船晃得实在太厉害,大家纷纷伸出双臂紧抱船舷,才不至于跌倒或是失足落水。

“怎么办,真要被它吸进去就完了!”站在最靠近船头的鲁迪焦急地望着大家。

一股冰冷的雨雾袭来,我冷不防打了个哆嗦,注视着不断逼近的漩涡,只觉得自己,包括这艘船在内都是如此的渺小,这是大自然的力量,我们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此时,天扬突然扑上来将我抱住,使出全身的力量将我抵在舱门前,并用身体替我抵挡扑进船内的雨水。

“我说过,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即便出了什么事,要死,也让我先死!”他在咆哮的水流声中大声对我说。

“别说这样的话,我们不会有事的!”即便深知大难临头,我仍然不想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转眼间,漩涡已近在眼前,犹如张开的怪兽的巨口,要将所有的一切全部吞噬,一股可怕的磁场紧紧摄住船上每一个人、每一块木板,乃至每一根铁钉,仿佛宿命般,谁也无法逃脱。

就像世界末日来临时的那种感觉,天地都将塌陷,一切荡然无存!

狂风暴雨之中,我的视线已是一片模糊,身体更是犹如撕裂般的难受,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压迫在我的身上,像要把五脏六腑全都挤出来似的,最终,身体无法承受这样巨大的冲击力,只觉得眼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

四周一片寂静,如同来到了另一个无人的世界。

身体也轻飘飘的,像漂浮在云端上的感觉,浑沌的意识中,我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抱着一块木板漂浮在一条平静的小河里,四周好像是一个幽暗的山洞,但抬头仔细一看,才发现头顶并不是岩壁,而是过于茂密的树枝交织成一片巨大的穹顶,横跨河流的两端,且透不下一丝光亮,所以感觉像是一座不见天日的山洞。

这会是地府的冥河吗?

我已经死了吗?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在茫然无措之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声:“尚莲、尚莲……是你在那里吗?”

“天扬?”我猛地回过头去,感到说不出的震惊。

此后,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划水声,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游到我的面前,尽管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他的面孔,但那声音却是烙在脑海深处抹不去的痕迹。

“太好了,尚莲!终于找到你了!”他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天扬,这是在哪,我们没有死吗?”我也跟着激动起来。

“船毁了,但我们没有死,只是被漩涡带进另一条支流,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最好能尽快找到其它的人!”说着,他开始推动我身边的木板,用劲全力向前划去。

可是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前方的路,只听见哗哗的水声回荡在丛林之间,越发显得四周深不可测,也不知看似平静的水域里是否隐藏着什么未知的危险,一想起不久前所遇上的锯齿鲑和鳄鱼,便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恐怖。

我一只手抱着木板,一只手抓住天扬,小心翼翼地朝前摸索,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点亮光,接着又听见隐约的说话声,我俩互望一眼,都如同获得了一种死亡重生般的救赎,急忙冲着亮光奋力游去。

终于,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亮,等我们来到近前,才发现那是岸边的一堆篝火,杰米尔、鲁迪、罗亚和船长全都赤裸着上身围在火边,在烤身上的湿衣服。

“总算大家都平安无事!”天扬扶着我上了岸,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也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纷纷围上来,彼此相互拥抱。

“天扬,我很替你们担心呢,现在见到你们总算平安无事,真是感谢上帝!”杰米尔望着我和天扬,在胸前很虔诚地划了个十字。

天扬感慨地一叹:“是啊!大家都能平安是最重要的,不过……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们几个刚才已经商量好了,想办法修一只木筏,至少要先离开这里。不过,今晚肯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杰米尔有些无奈地说。

“那也没关系,就先将就一晚吧!”天扬说着,也拉着我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这时,坐在对面的鲁迪微笑地递来一只串在树枝上的烤鱼:“饿了吧,先填填肚子!”

天扬想也没想就将鱼递给我:“你先吃。”

“不用,我不饿。”我急忙推了回去。

“一天没吃东西,又遇上这么多事,怎么可能不饿呢!”他硬是将鱼塞到我的手里。

鲁迪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地笑了起来:“你们就不用谦让了,这里还有好几条马上又烤好了,谁都不会饿着的。”

这下天扬可更有借口了:“是啊!我就再等一会儿,女士优先!”

我没再推却,啃着香喷喷的烤鱼,觉得心里暖暖的,之前所遇到的那些危险和恐惧似乎都被抛在脑后。确实,还有什么比劫后余生的一顿美餐更令人觉得满足的呢?更何况,身边还有天扬。

头顶树影浓重,将漆黑的光线压在我们的身上,彼此间的谈笑安慰,却冲破莽莽丛林的密网,在心头撒下一片温暖的光芒。

然而,很突然的……

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在身后,就好像梦境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降临,它凝视着你,慢慢接近着你,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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