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将侍丹童子提到如此高度,并非吹嘘的大话而已,众所周知,丹药与灵石对于一个门派,好比人之饮食,乃是必不可少的供给修炼之物。
而这黄丹生人如其名,恰巧是天寸山一门最善炼丹的长老,天寸山有将近有八成的丹药皆出自黄丹生之手,可谓是能力大责任大。
黄长老当年一入灵修之途,便是实打实的丹痴,可以不管修为长进如何,但绝放不下对炼丹一途的执着。
如今这老家伙已近三百来岁,年事甚高,丹药依旧能源源不断的炼制,精力却不复以往那么强盛了,这是他寻觅侍丹童子的因由之一。
除这一条之外,更为关键的一点是丹室中的环境要求。丹者,主火也,每一粒丹药的成就虽然称不上千锤百炼,但也经历了一番去杂存精的艰难过程。
丹药主要以火来炼制,因而丹室中常年炽热难耐,加之黄长老的丹室正处在天寸山的离火位上,天火与地火相叠,里面的热焰也更加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黄长老本人乃是凝液境的高人,自然不惧丹火的侵袭,可境界不足的人进入其中,那可就是炼狱一般的煎熬了。
早年的时候,黄长老特地收了两名筑基成功的内门弟子来协助他炼丹,结果没过多久,两名弟子皆深中火毒,甚至差一点丢了性命。
从此以后,黄长老便不再收任何弟子了,这十几年来,经他手炼制的丹药也逐年减少,天寸山不兴多多少少也与此有点联系。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今日清晨时分,黄长老闭关炼了一炉灵丹刚出来,恰巧听到了几位长老在议论五行体的事情。
黄长老误打误撞的凑上去听了几句,竟然得知门中甄选出来一名火行体的弟子,只不过可惜的是一灵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逐出师门。
得此消息后,黄长老当场捶胸顿足,大叹诸位长老暴殄天物,有眼不识金镶玉!
众位长老错愕一阵,反问他一灵窍的火行体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升了仙不成。
黄长老坦言相告,他炼丹的丹室炎息灼热,除了凝液境及以上的灵修者能够处之泰然以外,就只有这种火行体可以适应下来,两者不仅可以共生共存,甚至有助于凝神炼气。
然而说完之后,几位长老仍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区区一灵窍能够什么前途,顶破天也就能到筑基境,可后面还有凝液、丹成、化虚……诸般困难万千的境界,单单一眼灵窍在修行之途绝对走不了多远。
几位长老只道黄长老一时被“火行体”这三个字冲昏了头脑,进而只看到美好之处,而全然看不到一灵窍的更大弊端。
好笑的是,几位长老倒反过来劝解黄长老,切莫固守己见坏了炼丹大事。
黄长老对于各位同道啰唣般的劝解一点都没听进去,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关于侍丹童子一事他早有打算,多年过去终于来了个资质、身份各方面都符合的苗子,岂能随随便便就放弃的。
自顾自的揣起想法,黄丹生黄长老一路从炼丹的逐日山上御风急急赶至,终于抢在最后一个关头上将人截留下来。
因为来的匆忙,形色各方面皆有些狼狈,黄长老作为天寸山长辈名宿,不仅没有拿出宗师的气派,甚至差一点吓坏了连照这个小朋友。
在经过数番检视之后,连照的“火行体”在黄长老眼中不存半分犹疑,他的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很满意的神色。
其实深究一下,黄长老给连照的身份是侍丹童子的仆役身份,这样既不违背“不达筑基,不得拜师”的宗门祖训;另一方长老个人对连照拥有更大的支配权,即使这小子以后成了天寸山的中流砥柱,在他面前还得自称一声卑下。
当然,说了这么多都是宗门律令下的俗人看法,黄长老最主要的想法还是找个打下手的后生而已,毕竟他已至三百岁的高龄,估计也望不到凝液二阶的门槛,一二十载甚至更短的时间,本人已然坐化。
二十年对灵修者而言,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黄长老期盼在不多的余生里,能为宗门多尽一份绵薄之力。
如此看来,连照在修行上的造化他根本就不在意,或者换句话说,他压根就没有将连照培养成后继之人的打算。
与此同时,回到连照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侍丹童子是什么,具体干什么,他本人是一无所知的。
可藉此能够傍上一位内门长老,更重要的是还可以留在门中,这无疑是人生莫大的转机了,他的内心深处重新腾起希望的火焰。
“在下愿意追随长老,成为侍丹童子”,想通了之后,连照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黄长老看着连照,再次颔首点头,两人算是在口头上结成了主仆关系,其他被逐下山的子弟目睹连照成为翻身咸鱼,一时充满了艳羡。
确定了主要的事情之后,黄长老继而开口道:“你且去待录院中以老夫之名领取身份命牌,明日午时会有人引领你前往逐日峰,可记住了?”
“记住了,弟子一定不敢有半分懈怠”,连照忙不迭的回答道。
交待完之后,黄丹生黄长老便一转身,脚底生风飞速离开了,留下连照,仍然沉浸在无法言说的喜悦之中,直到一名散役弟子过来道:“走吧,还不快去待录院”。
经过提醒,连照这才如梦方醒的回过神来,冲着散役弟子傻笑几声,随后越众而出,如脱缰野马也似的冲向了待录院。
……
入夜张灯时分,一条刚刚发生的事情在天寸山宗门内不胫而走,听说此事的人表现各不相同,有的人轻蔑一笑,不以为意;也有人则为之啧啧称奇,暗里称贺;更有眼下几个人露出狠戾之色,似乎如鲠在喉的样子。
“今天还说命水不行,这小子就走了****运,竟被内山长老看中……真是邪了门!”
“嘁……侍丹童子,不过是个身份卑微的贱奴而已,何至于几位放在心上,再说那小子乃是一灵窍的奇差体质,能有多大的造化,长老比我们清楚的很,要不然也不会毫不犹豫的就逐下山去了……还是那句话,废物点心一个,不值得放在心上”。
屋内几人团团而坐,身上的华服皆已换成了代表弟子身份的灰色道袍,但掩盖不住那骨子里的自负之气,若是连照旁观于侧,想必一眼就能认出这几位世家子弟来。
几个人稀稀落落的议论一阵,说了些不三不四的闲话,直到这时门户自外打开,走进一名相貌俊逸的男子来,众人才稍整以暇,齐齐拱手道:“闻师兄!”
不错,来者正是世家子弟头一位的闻礼,只见其同样身穿灰色道袍,但无论是气质还是举止,较之在场诸位皆有云泥之别,倒也不负他王室贵胄的身份。
闻礼径直走到屋内主座前,施施然的拂袖坐下,而后冷亮的眸子一扫众人,淡然道:“又在议论那个废物了”。
旁边名为张浦的高大弟子谄笑一声道:“听到了消息,顺着话头就议了两句,也没多放在心上”。
周围几人笑着附和,闻礼也不反驳他们,接着道:“想想你们来这天寸山之前,都是各家各族寄予厚望之人,天生就站在一般人的头顶上——记住,眼界要放开点,鲲鹏岂视蝼蚁乎?”
“是,是,闻师兄的境界终究在我等之上,如此静下心来一想,那连照其实连蝼蚁都不如了”,张浦旁边的关翊兴貌似醒悟,一脸恍然道。
此语一出,周围几人顿时又附和起来,闻礼双眼虚闭,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几名世家弟子自然识趣,互相打个手势,步履轻轻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