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咒被他塞进口袋,他转身望我,应该是在琢磨,怎么将那些符咒贴在我身上,而不让我觉察。
终于,他揭开了遮在我头顶的那块东西。
他的手就插在那只放符咒的口袋里。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终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片符纸,他的手好像患了帕金森症的人,在使劲摇晃,不知道是不是符咒在起作用。
我更加害怕。
符纸上用朱砂画着的就是降魔咒,不知道会不会立刻让我魂飞魄散,象我的朋友们,成为无数碎片。
但这会儿即使爬走,也会被他轻松抓住,还有那么多人在外面,如果听到他的喊声,那些人都会涌进来,场面应会更加惨烈。
就如华骏所说,我很虚弱,连一个普通小孩,都可以用一根手指头,将我推到。
邹严的手还在空中,虽然比刚刚近了一些。
那片符纸似乎被加了许多重量,让他捏起来颇为困难。
我只能硬着头皮,耐着性子等。
但等待实在磨人,尤其是等待死亡的过程。
我终于忍不住,准备威胁他,他要再不动手,我就挖他的心脏。
“千凝,是有人给你钱,让你来整我的吧?”忽然,面前的人说,他手不抖了,腰一下子挺直了。
我愣了半天,也想不出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茫然中将刚刚在脑子里盘旋的话都和盘托出,“我是妖,我会挖心,”说出去,我就后悔了,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乱说,这会儿还在糊弄我!”他眯起眼睛,用一种自己什么都猜得到的表情望着我,“我现在都开始怀疑,那几个警察也是你找的,还有那个大黑塔,一定也是你找的。”
那些符纸,被他团成一团,扔进墙角的一只垃圾桶里。
做为普通人的他,对于我说的一切,竟然一点也不相信。
我无可奈何,只得将被子蒙了脑袋。
如果还是人类,我可能也会觉得,遇到的所有事情都是恶作剧的表演。
就像当年去签摄魂契,即使已经签完,我也都以为那不过是有钱人的无聊游戏,直到……
“病成这样,还知道捉弄人的,也就数你了,”邹严一边数落着,一边将我头顶的被子拉开,“能做我女朋友的人,果然跟我一样,都不是在地球土生土长的。”
我哑口无言,他给自己看到的那些意外,都找到一个自己认为合理的解释。
我正郁闷的时候,他捏起我的下巴尖,又变的如平日一般举止轻浮,我不由在心里后悔,没有让警察抓走他。
我的头被他转向床边,然后,我看到放在自己身旁的那一堆仪器。
心电监测仪上,一只白点在数次上下跃动之后连接成一串波纹形状,“看,那是你的心跳,比平常虽然慢了一些,但跳的还是很有力气的,”邹严说,耸了耸肩膀,“我记得僵尸好像是没有心跳的。”
“还有,”他又从旁边的一只夹子里取出一沓长短大小不一的纸,“你的血常规,肝功能,肾功能,CT,X线……”他读出一堆检查的项目,抬起头望我,“怎么没有一个检查说你跟人不一样,那你是什么动物变的?你说呢是什么动物变的?”
我不是动物变的,我本来就是人变的,只是因为签了摄魂契,才成了妖。
“快说!是哪个策划公司给你做的策划,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的,”他提高了嗓音,逼问我,理直气壮,“至于吗?你还真是不要命了!还有飞机,隐蔽的再好,螺旋桨的声音也藏不住啊,我都听到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螺旋桨?我觉得那时候,好像只有船上发动机的声音。
他自以为是,在给自己找着以为的答案,并且坚信不移。
我渐渐意识到,要说服他我是一只妖,就跟说服他我不会喜欢他,让他不要纠缠,同样困难。
有人推门进来,是邹严的助理小罗,他神色怪异。
“一个人在护士那里问,”小罗低声对邹严说,说完,偷偷将我望了一望,“说是程小姐的丈夫。”
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萧峰来了!
我从躺着的地方坐起,飞快的拔着身上的管子,虽然很疼,但只要想起被他抓住之后会遭遇的那些事情,也就忽然不疼了……
邹严走上前,看起来想阻止我。
“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什么时候结的婚?怎么回事?”他又问。
我只顾着拔管子,顾不得离他。
忽然他抓住我的手,不说话了。
他是看到了我手指上的戒指。
我趁机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他没有再拦我,沉默的站在一旁观望。
这时候,我才明白,萧峰为什么要娶我。
因为,当我隐藏于普通人中间,他可以毫不费力的用这种联系,借着人间的规则轻松找到我。
……
“千凝!他是一直都对你不好吗?”邹严忽又上前,问我道。
我只当没有听见。
因为我已经拔掉了所有的管子,要从病床上滑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逃!
我不想成为傀儡,被他操纵,也不想去做那个妖神的替身,象阿雅的姐姐一样。
被抓住是死,逃也是死,为什么不选择逃,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得以成功。
邹严扶住我的胳膊,我借着他的力量,离开那张床。
萧峰此时应该已经在走来病房。
时间紧迫!
我冲向窗口,向窗外探出头,却发现我所在的地方,窗台距离地面有十几米高的距离。
没有妖力!没有蹑空草!
……
“怎么那么傻,嫁错了人,离了就算了,有必要跳楼吗?”邹严抱住我,一脸焦急的在我身后喊着!
他不知道萧峰有多可怕。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是谁伤了你?差点杀死你?”萧峰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悯,他只知道怎么去杀人!“他心狠手辣!从来不会有半点怜悯!”
我脸上的表情应该吓到了他。
邹严放开我,脸色变得灰白。
此时窗外风雨交加,电闪雷鸣,棕榈树和椰子树都在风中摇晃,哗啦哗啦的响着,地上到处是落叶和新鲜的树枝,一场台风正在持续酝酿。
我好像无处可去。
从窗台跳下,我不会死,应该会摔的手断脚断,如果再落进萧峰手中,应该比进入十八层地狱更加恐怖。
“千凝!如果你信任我的话!”邹严说,他好像从来没有那样认真的说过话。
我吃惊的回过头,他的脸色更加白了。
就在这时,门开了,我吓了一跳,差点手脚并用攀上窗台,邹严挡住我。
门口站着的不是萧峰,而是一个穿着粉红色工作服的护士,一只白磁托盘在她手中,托盘里放着几只体温计,随着她的走动在不停摇晃。
“33床,量体温!”护士朝我走来,心不在焉,她年纪不大,应该刚来不久,因为她对我站在窗边,竟然没有露出一点惊讶。
邹严从她手中接过体温计,却不着急给我,而是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用他平日望着其他女孩的那种眼神,既色又贱。
女孩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我忽然觉得我在看偶像剧。
在这种危急的情境中,不赶紧跑路,还抽空跟人调情的,好像也只有他了!
……
“是不是有个人在外面找程越?”
“是啊!”女孩乖乖的答道。
“那个人长什么样儿?”
“浓眉大眼,个子挺高,跟人说话好有礼貌!”
“他在哪儿?”
“应该还在那儿!警察在跟他说话呢。她们都要围着看他。”
我稍稍松了口气,那些警察应该能够将他拖上半会儿。
……
“对不起啊,护士姐姐!”邹严忽然说,他的声音十分冷静,不似他刚刚说话的腔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