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巷道,那人在前,我在后,我将自己的手朝他悄悄举起,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蓝色的光虽然就在眼前,在象海浪一样的翻滚汹涌,却怎么也不能聚集在我手中。
“就在前面!”他停下来,望着我,将手放在自己胸前,做出走不动的样子。他说要带我去他住的地方,但我们一直在走,走的我都有些不耐烦。
“钱不会少你!”他看我犹豫,又说道。
背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冷冷的窥视着。
我不能再继续跟他走下去了。
最后一次尝试,如果还不能成功,我就准备要跑。
“唉!”他向我转身,他的嘴角和鼻孔散出一些蔚蓝的气体,如同云雾一般蒸腾在他的五官之上。
这一次,看起来要马到功成了,我可以不想再被放进那只可怕的铁笼里。
“嗖!”从我耳旁,快速滑过一个东西,它碰到我的脸颊,冰冷疼痛。
我回过神,看到那人身后的墙壁上,一枚箭簇,正深深的插进墙壁的红砖里。
……
那个人类从失神中惊醒,企图抱住我的胳膊,被我挣脱。我用了所有能够使出的力气,拼命的在跑,
身后一连串杂沓的脚步,好像有很多人,他们都在追我。
我从一条巷子窜进另一条巷子,就那么不停的奔跑,那枚箭簇在我眼前不断的出现,在我脑海里摇晃着,这是我遇到的最为惊险的一幕,我的命是捡回来的。
如果不是犹豫片刻,如果我有侧身,那枝箭簇应该正好穿过我的后脑,让我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实在跑不动,就瘫倒在路旁的一棵女贞树下。
看看身后,没有人追上来。
喉咙干的就像沙漠里裂开的河床一般。
……
在我的皮包里,除了骨头,阿雅还留下一张人类的钱币。
街道旁正好有一家灯火通明的店铺。
是一家便利店,便利店,应该就是从前的货郎铺子。
收银子的不是货郎,是一个胖乎乎的面无表情的女孩,在她面前排着四个人,都拿着东西在等。
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正好有一个年轻男子抢先一步站在了我前面,于是我前面就有了五个人。
这让我心急火燎,那些家伙也许正在路边,他们也许是我们的对头,法师,法师手中都有罗盘,罗盘的指针会告诉他们我的方位,所以我不能在此久留。
前面的那个人在出汗,我从没有看到一个人象那样出汗,汗水像雨水一般从额头滴落,即使他不停用手背在擦,也来不及阻止汗水滑进他的眼睛里,于是他就一直不停的眨巴着眼睛。
我打开包,里面有一包纸巾,据说和从前的手帕是一样的用途。
看到我手里递去的纸巾。
他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做人时候的我,应该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女子,要不为什么看到一个陌生人尴尬,就习惯性的递去一包纸巾。
当我后悔的准备收回手,纸巾却忽然从指尖消失。
“今天真是手忙脚乱!”男子咧开嘴,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笑容,露出一排整齐洁白,好像贝壳的牙齿。
“我是邹严!”他已经在拿纸巾擦脸上的汗水。
等到他的脸终于看起来不那么水淋淋了,他歪着头问我,“叫什么名字?”
他的口气十分不客气,就好像在诘问一个有求于他的人。
而我刚刚帮了他。
我扭头不去理会他。
这时候门口,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子走进来,我的心不禁提到了嗓子眼,不过还好,他进来后,就径直走到了一排货架之前。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追我的人到了,惊叫一声,朝后退去,几乎踩上后面女孩的脚,被那女孩扶住。
“是我!”那张脸说,我才看清是刚刚那个人类。
我不禁哭笑不得,他是人类,我是妖,本来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为什么要帮他?
他却又转到我面前,面无表情的望我,忽然他瘪起嘴巴,我以为他因为我不理他要发火,却见他半眯着眼睛,鼓着腮帮子,扮起大猩猩。
我转过脸,不去看他。
他却契而不舍的将那张猩猩脸,又转到我面前,让我看他。
“后面的还结不结?”胖女孩喊道,她看起来等得不耐烦,准备要发火了。
邹严终于收起自己的鬼脸,将手中的东西放在胖女孩面前,
胖女孩板着一张脸:“二十二块五,”
他低下头在口袋里掏钱,但找了半天,也似乎没有找出一个半个的钱币。
胖女孩抬起眼皮不屑的将瞪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不耐烦。
“赶紧了,后面都等着呢!”她显得更加不客气。
“我没带钱,能……”他的脸上露出茫然,嘴唇嗫嚅着。
胖女孩打断了他,一脸轻蔑:“没钱买什么东西,没钱来这儿瞎转,浪费别人时间,你看看后面排的人有多少?”
他于是像个犯错的小孩低下头,一脸不知所措。
我竟然于心不忍,于心不忍的结果,就是将包里的那一百块人类的钱币递给他,那可是我所有的积蓄,等到我想起,我的手已经将那些钱递了出去。
邹严脸上的表情变的僵硬,好像受了奇耻大辱。
看到他那样表情,我松了口气,他不要,我就可以收回了。
可是……
那些钱跟纸巾一样从指尖消失了,我目瞪口呆。
胖女孩很快给他找了钱,他没有将零钱给我,而是拿着一沓纸巾,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身后的那几个人类在窃窃私语,他们应该觉得我做了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我也觉得,因为我包里只有那一百块钱,我的水也买不了了。
当我走出便利店去找的时候,他不在外面。
拿走我的钱,是不是也应该向我说声谢谢,但没有,没有礼貌的人类。
明天的这个时候,我应该会在妖川的铁笼里,仰望头顶的下弦月,沐浴在一片洁白月光之中。
听起来很美,但那恐惧的滋味,只要尝过一次,谁也不会想去尝第二次。
那些人,也应该也没有放弃对我的追捕。
我的性命岌岌可危。
一个地位低下的小妖,就是被法师抓住,被妖川的鱼啃光,应该也没有谁会怜悯一下。
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类不少,就像一个牧场里,走来走去的无数只羊。
每个人都匆匆忙忙,没有人注意到我,如果他们有人注意我,我就有机会。
但没有!
好像我应该跟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主动搭话,一个猎手怎么能够总是守株待兔。
但是每一次,当我拦住一个人类,准备跟他说话的时候,却发现我总是不争气的说不出话,那个人类往往以为是他不小心挡了我的去路,于是一边道歉,一边从我身旁绕开。
在一条巷子的巷口,停着几辆警车,一群人围在那里看热闹,大多数是女孩,有几个十分面熟。
我忽然想起来,这是我曾经跟阿雅驻足的地方。
一个尸体被用尸袋装着,从巷子里抬出。
一个警察上前打开尸袋上的拉链,要看尸体的脸。
那是一张我曾经见过的脸,刚刚我从他身上取走了三分之二的魂魄。
他死了,我离开到时候,他还是活的。
……
难道是那些追我的家伙,他们到底是什么?
肩膀上多了一只手,我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些追我的人。
“就是个死人,都吓成这样!”那人说,一副跟我很熟的样子。
是那个叫邹严的人类。
“好了,看,不是盖上了吗?”他指那具尸体,尸体乌青的脸正在慢慢的消失在尸袋上方的拉链里。
“你看,看不到了,看不到了,”他嘟囔着,好像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一个成人,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
尸体被送进一辆警车,警车鸣着警笛开走了。
“我们都看到了,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然后他就死了,”一群女人唧唧呱呱的满怀惊恐的说着。
“是不是鬼?”
“前两天这条路上撞死过一个流浪汉!”
“我看还是回去赶紧关店门要紧……”又一个说,人们忽然之间就如鸟兽散去。
……
“那个人不会是你杀的吧?”站在我身旁的人冷不征得说,我不禁打了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