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寒漪想了想,也是,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能要求什么都一成不变不成?
吩咐婢女上了晚膳,沐寒漪因着睡了一日,已微感饥饿;刘叔于谷香因为一直候着沐寒漪,也已有稍许的饿意。四荤二素一汤,是每个院子各自皆有的专属厨子倾心所做,菜色精致,味美而不腻,三人吃的很是享受。
茶余饭后,闲谈几句。刘叔沐浴过后便早早的去了房里休息,沐寒漪休憩一日,如今是半丝困意也无。差谷香早些去休息,可谷香怎么着也不愿,非得要陪着她,沐寒漪无奈的笑笑,也只好由着谷香了。
在小小的院子中转了一圈,沐寒漪精神越发的好,兴致更为高昂。想要出了院子去逛一逛,可想着自己乃是客,若是这兰苑之内有着规矩,坏了人家规矩就不好了。就算是兰苑内能够自由走动,如今兰苑内所住皆是贵宾,若是一不小心闯入了人家所住的院子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就麻烦了。只得唤来婢女,劳烦人家带着她与谷香二人在兰苑内四处看看。
这几日天气甚好,方入夜,白玉盘似的银月便已高高悬挂于星辰闪烁的夜空中。月光缕缕洒落,更增添了几分朦胧的氛围。婢女手中打着一盏红红的纱灯上前为二人照着路,不多久,一个小小的湖泊出现在沐寒漪的眼前。月色笼罩下,湖与月互相交映,美不胜收。没想到这兰苑之中还会有这般美景,沐寒漪吩咐婢女留在原地,带着谷香走的更近了些,直至湖水微微荡漾,再稍稍前去少许都会沾湿鞋面沐寒漪才停了下来。轻轻的撩起衣摆,沐寒漪蹲下身,指尖轻抚清凉的湖水,倒映出她舒缓的眉眼。
如此干净清澈的湖水,定是有活水注入才能长久保持这般。沐寒漪顺着湖泊的边岸缓缓的扫视过去,想要找出活水的来源,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一抹白色身影立于湖的对岸。许是察觉到沐寒漪的目光,那男子突地就转身离去了,倒像是沐寒漪扰了他的宁静一般。见那男子转身离去,沐寒漪也没了兴致,这抹白色身影让她想起了一位她暂时还不愿意想起的故人,她也便唤过婢女随着原路返了回去。
谷香一路默默无言的随着沐寒漪来去,伴随着沐寒漪这么多年,谷香能明显的察觉到自从入了这君家别院,小姐虽然总是表现得无谓开心的样子,可她能感觉的到,其实小姐心底其实是有些郁郁寡欢的。方才在这湖边,小姐才稍稍放开了心怀,那白衣男子真是让人讨厌,平白打扰了她家小姐难得的好心情。
沐寒漪亦是心情沉重脚步沉缓的回了小院。遣退婢女,由着谷香扶着她进房间躺在了床榻上。
谷香轻抖羽绒锦被想要为沐寒漪盖上,此时沐寒漪有些浑噩的思绪却突然清醒。晚膳前,她顺手将包裹着三个锦盒的包袱藏于了羽绒锦被中,若是被磕碰到可就麻烦了。伸手向着放置包袱的位置摸去,包袱一角被她拽于手中。沐寒漪起身轻巧的将折叠好的羽绒锦被摊开,眼睛却陡然睁大,像是要突兀而出,“蹬蹬蹬”的直直后退几步,纤柔玉手颤抖的指向锦被中,面色陡然苍白。即使隔着面纱,立于身旁的谷香也能感觉到沐寒漪此时的无助与愤怒。
摊开的羽绒锦被上,绸缎包袱已然散开,三个金丝镶边蚕丝精绣的蓝色锦绒盒被人生生用力掰成许多小块,凌乱的散落于锦被上。沐寒漪用尽心力耗费半月以细致精巧为念打磨雕刻出的蓝田美玉全套首饰;代表皇家尊贵气势的七彩珠玉百凤朝凰金钗;兼一支散发着淡淡的温润光泽,却是材质平常用以固定男子发冠的白玉鱼尾簪。
这些,沐寒漪针对皇家、富户、平民制作的各种首饰,涵盖男女,能满足各个层次的喜好,她能肯定,这些能让聚宝斋一举夺下万玉阁独占多年的向皇室进贡的名额宝座,技压四座。可是,如今一切都不可能了,一切都不可能了!这些精细而华美的首饰如今支离破碎、扭曲变形的与锦盒一同散落在锦被上,赤裸裸的哭诉着一切。
愤怒的紧咬一口银牙,沐寒漪却是无力的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谷香见状,顾不上悲伤与愤怒,紧紧扶着沐寒漪于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急促的走出房门,向着一旁刘叔歇息的房间而去。
“砰砰砰,砰砰砰……”谷香用力的敲打着刘叔房间的木门,只恨不能破门而入方好。房间内,早已歇息的刘叔此时此刻正酣然熟睡,完全不知这会时候而发生的突变。
又翻了一个身,恍然间刘叔似乎听到了“砰砰砰”的打雷的声音,眉头微蹙,想着,白日里天气挺好的,怎么忽然就下起雷阵雨来了?“砰砰砰……砰砰砰,刘叔……”,门外谷香敲打着门框的手掌都已有些红肿,却顾不得那么多,只感觉得到忧心于焦急。房间内,刘叔终于察觉到不妥,听了一会,听出来是谷香那丫头的声音,匆忙的起身,胡乱的套好中衣便急急忙忙的开了门。
一开门,谷香焦急的面容悠的放大出现在刘叔的眼前。没来得及让他将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刘叔便被谷香扯住衣袖,用力的拖着向前走去,直至来到了沐寒漪的房间门口。谷香不管不顾的还要拖着刘叔进去,却被刘叔轻轻的甩开了手,他如此衣衫不整的怎好大晚上的随意出入姑娘家的房间。
察觉到刘叔的举动,谷香气恼的一跺脚,“刘叔,你倒是快点进来看看啊!出大事了,小姐为聚宝斋所做的首饰都被人毁了。”
毁了?毁了?将这两个字念叨了几遍刘叔才反应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步跨入沐寒漪休息的房间。雕花大床上凌乱的一切就那么直直的映入了刘叔的眼里,震愕得如同沐寒漪一般生生退了几步,直到倚住门框才软软的靠在了门框上。
怎么会这样?谁会如此费尽心力的毁了他们参与竞争的首饰?这是他们聚宝斋唯一的希望啊,为了能参加这次商行大会,求请柬,做首饰;沐寒漪尽心尽力,付出的一切远不是他这个聚宝斋的掌柜能比的。如今这些毁了,刘叔想让聚宝斋起死回生的满心希望也破灭了,可最伤心的不是他,而是沐寒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