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琴琴见大家停了手，吃力地爬起来，说：“乡亲们，我知道，你们肯定是受了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蛊惑，你们打我，我也不怪大家。我只请求你们相信我，五天之内，益达一定会整改到位的，我们会请省里的环评专家对益达的整改进行全程检测跟踪，我也希望，你们能够选出一个群众监督组，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对益达的整改进行监督。”江琴琴喘了口气，继续说道，“益达整改好了，最大的受益者是谁？是你们这些当地的百姓，很多就可以在家门口打工挣钱了，这难道不好么？杨总如果真不打算办下去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还不关门走人？有人说5天后找不到杨总，这可能么？杨总的这些厂房、这些设备、这些材料难道不是钱，难道他都不想要了？难道5天的时间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些东西都给卖掉？大家稍微动下脑筋，便会明白这些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我知道，我通过选美当上这个招商办主任，很多人不理解，也瞧不起。可是，选美只是一种形式，能说明什么？大家都知道，市里搞的那次选美，看的并不仅是美貌，除了T台走秀，还有面试、笔试、还有综合能力评判嘛。再说陈总投资神仙居开发这件事，这事对南江的百姓来说更是一件大好事，以后神仙居开发了，外地游客都到南江来了，势必会带动南江的农业、餐饮业、娱乐业、服务业的大发展，大家就业的岗位也就会得以增多，大家的收入和生活水平也就会得到提高，这不好么？为什么总要把事情都往坏处想，为什么陈总受伤了还有人在这说风凉话？说真的，我听着心寒。都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为什么大家的眼睛就被蒙住了看不清事实的真相呢？道听途说，散播谣言，聚众闹事？这难道就是我们南江百姓的素质，这样的素质，让我们这些招商干部又何以去面对那些看好南江、钟情南江的客商？陈总和徐总是我上任后最先接触的两个客商，为了引进项目，我确实跟他们走得很近，这可能让有些人产生了误会。那种以色招商的事情在其他地方可能是有发生，但是，我跟陈总和徐总，并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如果要我牺牲色相去换取项目的话，就是市里奖给我100万1000万，我也不会去干，因为那样不仅丢自己的脸，丢父母的脸，丢祖宗的脸，也丢市委市政府更丢南江300万干部群众的脸。”
没有掌声，只有死一般的沉寂。每个人似乎都在品味江琴琴的那番话，每个人似乎都在拷问自己的良心。
聚集的群众开始渐渐散去了，有人临走时还给江琴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有人递给江琴琴纸巾让她擦拭眼泪和汗水。
13
在群众散得差不多时，市里相关部门的领导也赶来了，有政法委的、有信访局的、有公安局的，等等，很多人。李副市长也来了。
“小江，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李副市长看江琴琴一身是灰，问道。
“李市长，已经没事了，群众都散了。”
“你怎么哭了？”李副市长说道，“看你鼻子，还流血呢。是不是有人打你了，跟我们说，是谁打你的？公安局的同志也来了，我让他们把那些滋事分子都抓进去。”
“不用了，这些群众只是受了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鼓惑，既然都散去了，那就不追究吧。对了，李市长，在这扇风点火的好像是个留着寸头的青年人，我看这事跟他应该有很大关系。不过我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溜走的，朝哪个方向走的。”江琴琴有些沮丧。
“没事，我们会抓到他的。市里对这件事绝不会就这样罢手不管的，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发生这样的事情，影响太恶劣了，严重影响了南江的形象。”
杨光光也出来了，挨了李副市长的一顿骂，说他太懦弱，还不如江琴琴一个女孩子勇敢。
回市里的时候，江琴琴坐的是李副市长的车子。李副市长说她受了伤，不能开车。
在医院包扎的时候，杨光光给江琴琴发来短信，说她刚才的表现太让他佩服了，她的那番话，为他也为那些群众上了很好的一课。他一定会加快进度，在5天内整改好。
益达公司被群众围困的事在南江掀起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在干部当中影响极大。绝大多数人认为造成这一事件是因为益达被省里关停后市委市政府和市环保局对益达整改这项工作重视不够，方法不当，让益达的整改迟迟没有进行，这种办事拖拉的行为，在当地群众当中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尔后发生的方案被益一事，市公安局又迟迟没有破案，所以，说益达是因为方案被盗造成整改延期难以让群众信服，由此，再经一些用心不良的人煸动，就发生了群众围困闹事的事件。可是，也有一些干部认为这是因为江琴琴过于年轻，缺乏经验，在益达整改这件事上处理不力造成的，就连分管信访工作的林国立副市长也是这样认为的。在市常委会上，林国立指出，发生群众聚众闹事，是因为江琴琴未请示领导，自作主张让益达公司对群众作出整改承诺，结果因为没有兑现诺言才造成了这么大的事件，这样不仅影响了南江在外商中的形象，也影响了南江市在全省信访工作中的争先评优，要求市委市政府追究江琴琴的责任。对于林国立的指责，李副市长却坚决反对，认为江琴琴让益达作出承诺是为了让益达重新取信于民，没有按期整改更是事出有因，与江琴琴无关。而且，在群众围堵益达之后，江琴琴赶到现场，做好了群众的说服工作，防止了事态的恶化，她不仅没有过，反而有功。
李副市长在阐述意见的时候，表现得有些激动，甚至带着几丝愤怒。他这人一向低调、沉稳，永远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在常委会上也很少与人发生争执。这次这样激动，是他觉得，林国立借群众围堵益达公司这事大做文章，无非是想把江琴琴赶下台。这段时间江琴琴的表现，他们已经看到了。如果继续让江琴琴当招商办主任，那南江的招商引资一定会有更大的突破，有了大突破，李克明作为主管招商引资的副市长，自然也是大功一件，这可不是林国立希望看到的。他与李克明一向不和。什么原因不和呢，就是因为林国立在引进益达这个项目时，李克明坚决反对。所以，林国立抓住群众围堵益达这事不放，表面上针对的是江琴琴，但实际上针对却是李副市长。因此，无论是从保护下属上考虑还是保护自己切身利益上考虑，李副市长都没有理由不奋力反击。
李副市长的意见，得到了刘书记的认可，因此，林国立也就没有再对此事抓住不放，让江琴琴逃过了一“劫”。江琴琴是在这个会后的第二天才知道这事的，对李副市长这么维护自己她很是感激。
几天来，她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去趟益达公司了解整改的进度。第五天，整改终于完成了，省、市环保局的初检结果也很满意，同意益达重新开工生产。不过，省环保局的同志跟江琴琴说，像这种刚刚完成整改尚在调试期的企业，他们会要求市环保局进行跟踪检测的，一旦查出问题，将面临再次关停。
益达重新开工生产的那天，杨光光特意到南江大酒店最好的包厢设筵席酬谢江琴琴，一同被邀请的，还有李副市长。
一个偌大的包厢摆着一大大的圆桌，摆满了菜，却只坐了三个人。
“我们开始吧，菜都上齐了。”杨光光说。
“还有别的客人吧？”李副市长问道。
“没了，就我们三个人。”杨光光说道。
没有邀请市里的其他领导和市环保局的领导，这让江琴琴和李副市长都很意外。
“今天呢，我单独邀请你们，是因为你们帮了我的一个大忙，挽救了我的企业。至于其他相关领导，我会另行宴请的。”
杨光光一次又一次地向江琴琴敬酒表示感谢，同时表示，他会利用自身优势，多为南江介绍客商，为南江的招商引资也尽一份自己的力量。回市府的路上，李副市长表扬了江琴琴，说她在处理益达整改这件事上很成功，真正做到了真诚待商，达到了以商招商的良好效果。
14
经过医师的努力，陈逸飞的状况已有所好转。先是因为气胸而被压缩的左肺基本舒张了，气胸的一些症状完全消失，说起话来不再那么吃力了。再就是刀口和肋骨骨折所处位置没有先前那么疼了，原来一到晚上就疼得睡不了觉，现在呢，还疼，但是减轻了许多。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让江琴琴高兴的，那就是陈逸飞的下肢有知觉了。医生说下肢开始有知觉，说明陈逸飞受损的神经正在慢慢修复，这是好现象，估计不用太久，陈逸飞就可以拄着拐杖下地走路了。这也是陈逸飞希望的，哪怕是拄着拐杖下地，他也就不用再在床上解决大小便了。
“您会好起来了，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就送您回昆山吧。”江琴琴说道。
公司里事多，陈逸飞早就想回去，可是医生认为他刚做完脊椎手术，最好还是不要挪动，以免发生错位，这对受损神经的恢复不仅没有帮助，弄不好，还会造成终身残疾。陈逸飞可不希望自己以后的岁月都在轮椅上度过，便安心留了下来。
“我只是希望快点恢复，至于什么时候回昆山我倒是无所谓了，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公司的事不用我操心。”陈逸飞说。
“您当然不想这么快回昆山了，在这里，江主任每天都要来看您几次。这种待遇，可不是谁都享受得到的。”孙丽笑嘻嘻地说道。
“死丫头，又在这乱说什么呢。”江琴琴抬脚轻轻地踢了下孙丽的屁股。
“陈总，您说句公道话，我说错了没？最起码，能天天看到江主任，这是您不愿这么快回昆山的理由之一吧。”
陈逸飞笑了笑，说道：“孙丽，你开公司的事搞得怎么样了？”
“忙着招人，等招到人就可以当老板了，嘻嘻。”孙丽说，“陈总，到时别忘了给我介绍几单生意啊。我那个商业调查公司，不仅仅做传统的街头调查，也可以通过互联网做商业问卷调查，这样不仅节约成本，而且调查的面还更广，效率也更高，更重要的是这种方式突破了区域限制。比如说您的公司在昆山，要到南江这边搞一个新产品问卷调查，就非常麻烦，可一旦把调查问卷放在我们网上，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你行啊，公司还没开张，就开始拉起业务来了。”江琴琴说。
“这就叫未雨绸缪，用古时候的一句话说，也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看来你还真是经商的料子。没问题，等你的公司开张了，一定给你介绍客户。”陈逸飞说。
“陈总，您别只顾着给丽丽介绍客户，也得给我介绍介绍啊。您看我，张罗了那么久，只招到一个项目，还是您看在李副市长是您同学的面子上签的约，我这个招商办主任啊，当得太失败了。”
孙丽瞪了瞪江琴琴，说：“你脑子锈了？陈总是看李副市长的面才签约的吗？人家到南江投资可是有深层原因的。”
陈逸飞怕孙丽又乱说话，就说：“两个都是难分伯仲的美女，我绝对不会偏心的，江主任招商的事，我也会设法帮忙的。”孙丽有意无意把陈逸飞跟江琴琴扯到一起，这应该是陈逸飞向江琴琴表白的最好机会。可是，自己的腿能不能恢复，什么时候能恢复？陈逸飞心里没底。他现在的状况，适合跟自己心爱的人表白么？陈逸飞觉得并不适合，向江琴琴坦露真情的事，还是等身体康复得差不多时再作打算吧。
为江琴琴物色项目，是陈逸飞这段时间躺在床上想得最多，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看到江琴琴被徐总“折磨”，他心里很痛。尤其是徐总的不辞而别，更让他觉得江琴琴与徐总之前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徐总连夜带着考察团回昆山的事，是危高强告诉她的，不过，具体什么原因，危高强说他也不清楚，他也问过李副市长，李副市长没说，只是说这事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提。李副市长对他这样保密，足以说明这事的严重性，不过，徐总走后，江琴琴每天到医院来看他陪他说话聊天的更多了，只是，只字不提徐总。为了弄清江琴琴与徐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给徐总打过很多电话，只是徐总一直不接。
“江主任，过两天有几个朋友会来南江看我，他们的生意做得比我还大，到时安排你和他们见个面，你就借机会好好跟他们推介推介南江，我就在一旁扇风点火。”陈逸飞说。
“我也要趁机宣传宣传我的公司，说不定我公司的第一个客户就在他们中间呢。”孙丽说。
江琴琴和陈逸飞听了就笑。
两天后，陈逸飞的朋友真的过来了，江琴琴带他们去看了即将开发的神仙居，一起吃了顿中饭。这顿饭吃得有点特别，江琴琴瞒着医生把筵席设在陈逸飞的病房，让陈逸飞也一起感受了朋友聚会的气氛。不过，鉴于环境特殊，没有人大声喧哗，就连喝酒，也是计划着喝的，谁也没有过量。
从家里出来已经16天了，在这16天里，她一直跟孙丽住在宾馆里。刚开始房费是她付的，到后来没钱了，就由孙丽付。这还不算，她还向孙丽借了3000块钱。江琴琴的母亲几乎每天都会来酒店劝江琴琴回去，跟江琴琴说她父亲的气已经消了，也想让她回去，只是碍于面子没来找她。江琴琴也想回家，可是，现在外面关于她和徐总、陈逸飞的谣言并未终止，反而因徐总的突然离开有越传越猛之势，这个时候回去，她父亲是不会真正高兴的。江琴琴深知这一点，所以，这个时候她是不会回家的。她在等待机会，等待可以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