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借取唐地

楚国国都，郢城。

被吴人肆虐一年多的国都，又回到了楚人手里。

吴王阖闾攻下楚国都城郢后，“尽妻后·宫，莫不战栗”，吴王手下的将军们，满城搜刮，钱财和女人收下，男人则被发配为奴或处死。

阖闾进入楚国王宫后，听说楚国太后貌美，闯到太后寝宫外，太后于寝宫内闭门持刀以死相抵，并劝说阖闾道：“妾闻天子者，天下之表也，公侯者，一国之仪也，今君王弃仪表之行，纵乱亡之欲，犯诛绝之事，何以行令训民？”阖闾听后，惭愧而退，太后的刚毅保全了名节。

（这是历史所载，真实情况不得而知，太后此时年逾四十，再貌美又能美到哪儿去。）

沂城之战后，吴王的弟弟夫概败逃回吴国，想趁吴王阖闾在外征战之时行篡逆之事，阖闾在楚都听闻此事后，赶紧撤兵回国，再不回去老巢就要丢了。

吴楚战争宣告一个段落。

楚王熊轸回到国都后，太后伯嬴近三个月没见他。当初熊轸见吴军马上要攻入城内，跑得比兔子还快，连老母亲都没能顾的上，太后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今天太后传懿旨召见楚王熊轸。

熊轸受宠若惊，连忙跑到太后寝宫，跪在太后面前，眼泪汪汪，忏悔道：“当初城破，不孝儿被众将裹挟，惊慌失措，导致母后身陷囹圄，儿万死难辞其咎，请母后责罚。”

“咚，咚…”熊轸趴在地上以头抢地，额头都磕出了红印。

“今日先不说这个，”太后板着脸，冷得快滴下水来：“听说我那妹妹遣人来要块巴掌大的土地，给我那苦命的珙儿做采邑，你竟然不答应？”

简城的王后和大宰遣人前来楚王都，大宰派遣殿前司书彭豫为特使，前来拜见楚王，王后派遣嬴连为副使进宫慰问太后，双管齐下，想借用唐国的部分地方给太子姬珙做采邑。楚王当庭没有言语，但令尹子西拒绝了。

嬴连进宫在太后伯嬴耳边嘀咕了几句，太后便召见了楚王熊轸。

“母后，那唐国地理位置重要，乃战略要冲，再说也不是巴掌大，朝中众卿一致反对，儿也不好擅自行事，伤了朝臣的颜面。”熊轸慌忙答道。

“战略要冲，好一个战略要冲，无能的君王才把国家腹地当成战略要冲，就一句话，你给还是不给？”太后脸上快结冰了。

“这……”熊轸为难的说道：“可否换一个地方？”

“就唐国，我也好离我那侄儿的采邑近一点，也不为难你，给一半，若不然，哼。”

“谨遵母后谕旨。”熊轸沉默半晌，咬牙答应了。

太后欣慰的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嬴连，面色稍愉。

熊轸今年才二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在朝中可以耍性子，可在太后面前还是一个乖乖儿，还是靠太后娘家人的帮助才打败吴军，所以拼着被朝臣们挤兑一次也答应了。

殿前司书彭豫在楚国王都行馆与楚令尹子西商谈借采邑一事，子西最后做主，把唐国的东半部分划给周太子姬珙。唐国西部多平原，东部多湖泊、矮山，东部略为贫瘠，所以楚国把唐国的东部借予了姬珙。

唐国有四个城邑，大宰先前预计能借到一个城邑之地就满足了，彭豫此来，遵照大宰毛得的吩咐，没有提出具体借用多少土地，没曾想，楚太后发力，一下借出了唐国的一半，彭豫超额完成了任务。

——————

夏历正月，叶邑（今叶县）南，在叶邑通往唐国的驰道上，正行进着一支长长的队伍。

队伍的首领正是姬彤，姬彤此行带出了一旅士兵，还有一百多户野人家庭以及简城派出的接收官吏，总计有一千多人。

这一旅士兵是沣邑旅的老兵，以副旅帅应韦为头领，护送王子姬彤前往唐国接收采邑。

楚国同意借出唐国的一半后，因为太子姬珙的身体状况不佳，大宰和大司徒、大司马商议，认为派遣王子姬彤出面代表太子姬珙接收采邑最为合适，姬彤便挑起了这副重担。大宰知道姬彤此行主要为了盐矿，所以把借来的唐国之地的处置大权尽皆交付予姬彤。

姬彤此次南下，带着三百多辆鸡公车，战车五十多辆，载来大量铁器，铁铲、铁錛、铁锅等，基本上需要用到的工具都带了个齐全。此次前来唐国的鸡公车和战车上都配装新研制出的铁制轴承，整个队伍行进时发出的声音小了许多，车轮的坏损率也很低。

南行的队伍里还有一位贵人，隐王姬朝长女，大王姬，名玉，宫中人叫她玉姬。

玉姬今年就要满十五岁，还未举行笄礼，听说姬彤要出远门，玉姬央告于王后，想要随姬彤出来游玩，王后想着女儿也快嫁人了，让他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玉姬的车辇紧随着姬彤乘坐的广车，玉姬头上罩着丝幂，因为在孝期，穿着素白衣裳，可能苦于路途的艰难，坐在车辇里一声不吭。这个时代坐车长途旅行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车辆没有减震，路上过个沟、过个坎的，震动会无过滤的直接传导至人的身上。碰到深沟硬坎，一不留神，车轮的震动不经人体颈部的缓冲，震的脑仁生疼。

路上碰到一场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四天，队伍不得不停下等候。

在路边搭建的帐篷里，姬彤看着嘴撅得能挂腊肉的玉姬，无奈的笑笑，站起身，看着雨滴斜斜的落下，不禁感慨，后世高速公路两个小时的车程，现今走了五六天，才走了一半多。

帐篷外还有许多随迁的野人家庭躲在树底下，支着简易的茅草棚避雨，这些正是部分野人士兵的家庭，招兵之时，王室曾承诺每个野人新兵家庭会得到百亩土地，现在开始兑现了。

玉姬探头看了看外面的雨势，挪步道姬彤身边，问道：“王兄，若果雨住了，还有几日能到唐地？”

“三日，最多三日。”

对于玉姬提问，姬彤总是耐心作答，姬彤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还是挺怜惜的，生在王公之家，有许多的身不由己。玉姬尚在襁褓之时，父王姬朝开始和姬匄争夺王位，战乱连绵，等玉姬三岁多时，随父王南逃楚国，现在还未成年，便已丧父，从小到大经历战乱与颠沛流离，境遇还不如一诸侯国君之女。

姬彤没有失言，三日后，果然到达唐国。

唐国被灭后，唐国之名望贵族要么被杀，要么被迁往楚国南部蛮荒之地，剩下的只有平民和野人。

姬彤看着唐国破败的城邑，不由的想起一句后世的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在唐国鹿头邑，姬彤和楚国等候的官员办理完土地交接手续，拿到了唐国东半部分的户籍田册。

唐国国境大致为姬彤后世枣阳、唐河县一带，土质肥沃，河湖众多，灌溉方便，人口总计约十六七万，其中乡野之人约十万余。唐国西半部分地势相对平坦，农耕发达，楚国自己留用了。东半部分多丘陵，有矮山，乡野人口六万有余，借给了周太子姬珙作为采邑。

姬彤循着前世的记忆，带领队伍路过前世经常玩耍的大水库，沧海桑田两千多年，面目全非，只有高山大湖还未改变，这片湖现在还不能叫水库，因为没有拦水坝，只能叫湖。

循着湖岸再往南十余里，便到了姬彤的前世老家所在的村庄，前世的大片良田现在还是荒野，山水未变，人迹却无。

姬彤带领着随行的木器工坊坊正蔡敬和沣邑旅副帅应韦，爬上一座土岗，姬彤仔细打量周围的地貌，在确定了后世盐厂位置之所在后，姬彤挥手画了一个圈：“就在此处安营扎寨”。

士兵们分批上山伐木，建造营房。

山上的树林大部分还是原始森林，树林里还有许多野生动物，士兵们在伐木时还要注意猎杀林内的野生动物，如老虎、野猪、犲狼等对人类有威胁的动物。

等营房差不多建城时，姬彤吩咐乡民们在划定的地方开始挖坑。

对于这个挖坑的命令，乡民们大为不解，挖坑蓄水么？前面不远就有一湾深水潭。王子的命令不容置疑，乡民们带着疑问老老实实的用铁锨铁铲挖着坑。

挖坑运动持续到第三日午后，坑底有的乡民偷望站在上面的王子，迷惑不解，坑已挖了三丈多深了，还要接着挖，这是要闹哪样。

正在此时，一个乡民一铲下去，挖上来半铲的白色晶体，伸手抓过，凑在眼前一看，惊呼：

“盐。”

就是盐，埋藏浅、品质高的钠盐，含氯化钠百分之九十以上，不经过任何处理，直接运出去发售，都比许多市面上流通的盐好。

盐，分海盐、池盐、井盐、岩盐，此地挖出的盐正是岩盐，岩盐大都有伴生矿物，如芒硝、卤石、石膏等，此处的伴生矿物是芒硝（十水硫酸铜），正是造纸所需的重要化工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