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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雷曹

乐云鹤、夏平子,两个人是同乡之人,两人一起玩耍长大,后来他们又一起读书,两人的志趣又十分合得来,感情非常好,于是成了莫逆之交。

夏平子很小就很聪明,十岁就以神童之名闻名乡里。乐云鹤虚心地向他学习。夏平子总是耐心地指点他,从不感到厌倦。乐云鹤的文思也是一天比一天进步,于是,两人便同时知名于乡里。

然而,他们的文章才华虽冠绝一时,可是他们参加了好几次考试都是名落孙山,屡试不中。

后来,夏平子不幸染上瘟疫,就死了,他家贫寒,没有钱财对他进行安葬。乐云鹤自告奋勇地承担,出钱把夏平子葬了。夏平子死了,留下还在襁褓中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乐云鹤也时常接济他们。得到一升斗米,就把他分为两份,一份送给夏平子的妻子。夏平子的妻子依赖着他的救助才得以生活。

于是,乡里的的士大夫们,更加觉得乐云鹤是个贤人。乐云鹤家固定的资产也不是很多,又要帮助夏平子家,所以家里的日常生计便日益紧张起来。他不得不感慨道:“唉,像平子一样有才学的人,尚且庸庸碌碌地就死去了,更何况是我呢?人生富贵应当及时去求取,这样碌碌无为地过日子,恐怕时间过去了,仍一无所成。不如放弃这守贫读书的日子,另谋出路。”于是,就听放弃读书,去从事商业。过了半年,家里的供给便不用愁了。

有一次,乐云鹤到金陵去做生意,歇息在旅舍。见到一个身材颇高大的人。那人筋骨隆起,在乐云鹤身边徘徊了一下便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乐云鹤看他脸色暗淡,眉目忧戚。乐云鹤问他道:“想要吃东西吗?”那人也不说话。乐云鹤就把一盘食物推到他面前,他也不客气,就用手吃抓着吃起来,一会儿就吃光了。乐云鹤又把大概两个吃的食物推让给他,他照样不客气,又把它吃了精光。乐云鹤觉得奇怪,就让主人上割了一块小猪的前肘,一堆蒸饼给他,像是吃了几个人吃的食物。他才觉得吃饱了,就向乐云鹤谢道:“三年以来,没有一餐吃得像今天这样饱,实在是感激不尽。”乐云鹤道:“我看你也是个壮士,为何如此漂泊呢?”那人道:“因为犯了罪,受到上天惩罚,实在是不好说啊!”乐云鹤问他居住在哪里,那人道:“陆地上我没有房屋,水面上我没有船只,只是整天在城乡之间漂泊。”乐云鹤也懒得去理他,就整顿行装,准备离开,那人就跟着他,不离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乐云鹤向他告辞。那人向他道:“你将要面临一场灾难,吃了你的一餐饭,我实在不忍心不把这样的事告诉你。”乐云鹤觉得十分奇怪,就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走。走到中途,乐云鹤觉得有些饿了,就邀他一起吃东西,那人道:“我一年到头只吃几餐,不用了。”乐云鹤更加觉得奇怪。

第二天,他们渡江的时候,风浪忽然发作起来,一时掀起阵阵狂风巨浪。船都被吹翻了,全没进了水浪之中,乐云鹤和那人都掉进了江水之中。过了一阵,才停息下来,那人背着乐云鹤踏着波浪从水里出来,把他送到其他人的一条船上,接着又踏着波浪而去。过了一会儿,他便拉了一条船。他把乐云鹤扶到他拉来的船里,让乐云鹤躺着等候他,他一下又跳入江中,没入水里,一会儿工夫,便见他两边手臂之下,夹着货物出来,把货物掷到船里,他又潜入水中,经过了几次出入,看样子货物都打捞上来完了,他才上来。乐云鹤向他道谢,道:“你能救我,让我没死,我已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货物啊!”

乐云鹤检视货物,没少去什么东西 ,心里很高兴,觉得那人是个神人。乐云鹤想摇动船行走,那人便向他告退,乐云鹤苦苦挽留,于是那人才和他一起渡江。乐云鹤笑着:“遭此大难,只丢失了一把金簪,实在是万幸。”那人想再回去寻找。乐云鹤真准备劝止他,他早已跳进了江中。乐云鹤十分惊愕,过了许久,忽然见那人含笑而出,把簪子交给他,道:“还好,没有辜负你的使命。”江上的人看了这一幕,都感到十分奇异惊骇。

乐云鹤和他一起回到自己的家里,让那人在自己家里住下,安排他吃睡。那人通常是十几天才吃一次饭,可是吃一次,却吃得很多。

一天,那人和乐云鹤说自己想离去,乐云鹤又坚持挽留他。刚好那天傍晚,天空阴晦,雷声隆隆,准备要下雨了。乐云鹤向那人道:“不知道天空的云到底是什么样子,这雷声又是什么东西?如果能上去看看,就好啦!”那人笑着道:“你想到天空中的云层间去游历一番吗?”乐云鹤只是笑笑,表示这只是说着玩的,根本不可能。

过了一下,乐云鹤感到有些困倦,躺在躺椅上打起盹来,昏昏欲睡。感觉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入睡,觉得自己的身子飘摇不定,好像不是在躺椅上。打开眼来一看,发现自己已在云气之中,周围都好似是棉絮一样。他大吃一惊,站起来,好像是在一条小舟上,可是踩着却软绵无质。仰头看那些星星,则在自己的眉目之间。于是,便怀疑这是在梦中。

仔细看那些星星镶嵌在空中,好像莲子在莲蓬里时一样,大的有碗口那么大,小的也有小杯子口那么大。乐云鹤用手去摇动它们,大的很坚固,摇也摇不动,小的就可以摇动,还好像可以摘下来。于是他就用力摘取了一颗,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乐云鹤用手拨开云层,往下看,整个天空一片苍茫,地面上的城郭只有一颗黄豆那么大。乐云鹤心想:若是自己一失足,不知要掉到哪里去?过了一会,又见有两条龙,身子一伸一曲地,托着一辆车子到来,龙尾巴的末端,很像赶牛用的鞭子。车上有器具,器具的圈口大概有十来丈那样子,里面都装满了水。有十几个人在上面,舀里面的水,遍洒云间。他们看见乐云鹤在那里,都感到很奇怪。乐云鹤仔细一看,在自己家的那人也在那里,那人对众人道:“他是我的朋友。”就顺便舀了一瓢水给他,让他向天空泼洒。当时,乐云鹤家那方正遭受干旱,他就接过来,推开云层,远远地看见自己的家乡,乐云鹤就尽情地把水泼下去。那人对乐云鹤说道:“我本是雷曹,由于一次耽误了行云作雨,被上天处罚,贬谪到人间三年。今天期限已满,我从此就不得不和你分别了。”于是,那人把驾车用的绳索掷到乐云鹤的面前,让他抓着它的端头,垂缒下去。乐云鹤心里感到这样很危险,那人笑着道:“不妨事!”乐云鹤就按照他说的,抓起绳子的端头,把眼一闭就往下一跳,耳边飕飕作响,瞬息之间,就落到了地上。睁开眼来一看,自己则站立在村外,那绳子也渐渐地往上收,收入到云中,也就看不见了。

当时,已干旱好久了,十里之外的地方,河里的水都只涨起来一指那么深,独独乐云鹤家那里,沟渠里的水都涨满了。

乐云鹤回到家之后,往自己的衣袖里一摸,发现摘下的星星仍还在里面,就把它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那星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暗黑,像一块石头一样。可是,到了夜里,便闪闪发光,放出光芒,把整个屋子都照得通明一片。乐云鹤更加觉得它事个宝贝,就把他收藏起来,有好客人来的时候,才把它拿出来照着喝酒。如果,正面看它,则放出一条条刺眼的光线。

一天夜里,乐云鹤的妻子对着星星,坐在它面前梳理头发,忽然见星光慢慢见收拢,最后变得只有一只萤火虫那么大,在屋里到处飘飞。乐云鹤的妻子,正感到十分惊诧,那点光亮一下已飞进自己的嘴里。她见进了自己嘴里,就猛咯呕,可是怎么也呕不出来,竟一直下咽到了肚里。她便惊愕地跑去告诉乐云鹤,乐云鹤也感到很奇怪。

等到睡下之后,乐云鹤便梦到夏子平到来,对他说:“我是少微星。因为我的祖先有些过错,所以我才如此短命。”接着又道:“我去后,多亏你看顾我的家小,你我情谊,在我心中,永远也不会忘记,又承蒙你上天把我摘了回来,可算得上是有缘。现今我来做你的子嗣,以报答你的大德。”乐云鹤已过了三十,仍还没有孩子,得到这样一个梦,非常高兴。

从此,他的妻子果然就怀孕了,等到临盆之时,光辉充溢着整个屋子,就像原先的星星放在桌上时一样,因此,就把孩子取名叫“星儿”。星儿非常机警,十六岁,便进士及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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