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刀吃了一惊。好在,记得滕老头说过,他起码还能坚持几十年的。
可是,预感中,又隐隐觉得这事和他似乎有些关联。
他拉过万星君,道:“我倒是经常去符箓练习室,不知是哪一间?最后又怎样了?”
万星君老远一指,钟小刀循之看去,心中陡然一沉,居然正是滕老头那间!
万星君道:“你可要暂时保密啊。决议昨晚才出来,戒律院的朋友偷偷传讯了我。毕竟,决议对所有道童院的人都影响很大。今后你们新入门弟子只免费八个月,比原先整整缩短了三分之一。而我们老生,价格提高了三倍!所以,我约了朋友,一大早赶来抢时间。”
钟小刀闻言,也是黯然。他在符箓练习室呆了半年,如今免费时间只剩两个月了!
不过这些,自然赶不上滕老头重要。
他又道:“我和那间房的前辈也很熟,有没有他的下文?现在还能进吗?”
万星君点头道:“这位前辈令人敬佩,他说,宗门可以据此情况商议决策。至于他个人,则请勿多阻拦,让他再坚持几天,为长青门的发展尽最后一份力,直到消散于天地之间。”
钟小刀一听,心中一动,立时告辞道:“多谢万兄,那我抓紧机会去见见这位前辈,他真是令人敬仰啊。”
万星君连道有理,眼睛却往外瞅,忽然间显出一丝喜色。
钟小刀一看,远远地来了一位女修士,瞧那模样还有几分熟悉,原来竟是当日坊市见过的那位小梅姑娘。
他笑了笑,大步往练习室走去。
幸好,此时还早,那间练习室没有人。
钟小刀径直进入,甚至沐浴也没有,便进入了第二道门。
他正要上香,就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别弄了,赶紧去任务殿换一块养魂木来,快点。”
正是滕老头的声音,他正要询问,耳边却尽是催促声:“快去,想我老人家多活几年就赶紧去。你已经晚了一天了。”
钟小刀无奈,只得又退出练习室,直奔任务殿。
任务殿是轮值,全天服务的模式,此时,因为还早,来往的修士寥寥无几。
钟小刀来到二楼,直接走到炼器柜台的大令牌前,开始查询起来。
这块大令牌与钟小刀的令牌一对接,顿时闪动出柔和的光,里面包含的内容一一显示出来。
钟小刀不断地翻阅,但是怎么看都没有养魂木。
他生怕自己有所遗漏,再次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还是没有!
看他露出失望之色,柜台后的女修关切地主动询问起来:“这位师弟,不知想找什么材料,难道没有吗?我们任务殿的材料应该是很齐备,可以满足道童院的各种需要的。”
钟小刀神色一动,道:“请问师兄,不知我们能否购买戒律院任务殿的材料呢?”
女修为难道:“按照规矩,这是不允许的。你到底要找什么材料?”
钟小刀暗想,如果传讯万星君,倒是有可能从戒律院弄到养魂木,但是看那滕老头的语气,却是越快越好,而且,假如万星君问起养魂木的用途来,并不好解释的。
事实上,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些,如果没错的话,此事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
于是,他只能带着一丝希望,道:“我想要一截养魂木,不知道任务殿有没有办法?”
柜台后的女修明显有些出乎意料,声音也大了许多,“什么?养魂木?这东西属于贵重稀罕物品,道童院怎么会有?”
钟小刀点了点头,果真是如此。
此事该如何解决呢?看来只有找万星君了,希望他不要多问才好。
他拿回自己的令牌,走了几步,正琢磨着怎么给万星君传讯。
忽然,炼丹柜台的轮值女修却道:“养魂木?我好像记得我们这边仓库,在半年前倒是分到几小段,这是为了怕有人需要研究一些壮大神识的丹药,上面才掐头去尾的分了一些材料来。后来,一直事多,我们也没及时登记。”
钟小刀心中一喜,道:“麻烦师兄去找一找好吗?我最近倒是想研究一些特殊的丹药的。”
此时二楼并无顾客,女修并不忙,她点点头,朝仓库走去。
不久,女修很快回来了,手中拿着几个玉盒。
钟小刀赶紧上前,正要打开查看,这女修却迟疑道:“这位师弟,不是我怀疑你的实力,不过用得着这个的修士,大多都是一些炼丹或者炼器高手,也只有他们才买得起这一类天材地宝。”
钟小刀此时令牌中还有一万贡献点,他想了想,“能否让在下先看一看?价钱嘛,在下买的不多,应该还能承担得起。”
女修听了,也不坚持,于是逐一打开。
钟小刀细细一看,只见玉盒里放的都是很短很短的一小截木头。这些木头色泽和纹路读颇是神异,光华并不明显,却有一种精华内敛的感觉,只是,这几盒材料,明显是从完整的木料中切割剩下来的,最短的仅有一寸,最长的也不过四寸。
事不宜迟,他指着那四寸的盒子道:“这个需要多少贡献点?”
女修把盒子底部翻了一看,显然那里当时做有标价记录,“十万。”
钟小刀差点眼前一黑,拿过来,翻过那底盖,果然,的确是写着“十万”。
他此时方知这养魂木的珍贵,自己把全部家当卖了也没这么多啊。要是张道长那枚戒指还在手中就好了。
钟小刀的脸色,一时间难看起来。
那女修善解人意,见此心中已经有数,迟疑着选出另一个玉盒,“这一个只有两寸,做研究似乎也够了。价格上,你看,更是合适,只要四万五千贡献。”
钟小刀失望地摇了摇头,就是再便宜,只要超过一万贡献,他便买不起的。
眼见他就要离开,女修忽然想起什么,道:“这位师弟有些面生,应该是新入门的弟子吧?”
钟小刀狐疑道:“正是。”
女修笑道:“这就有成交的可能了。其实,为了应对外面那些‘借你发’之类借贷组织的渗透,咱们宗门也有借贷策略,比如你这样的新弟子,第一次是满额借贷的。这样的话,只要你愿意,应该是可以拿到这两寸的养魂木的。”
钟小刀眼睛一亮,“我能借多少?”
女修显然不是第一次经办这样的事,笑道:“借贷数额当然要和偿还能力成正比的,所以宗门规矩是根据修为确定借贷数目,比如师弟你炼气三层,第一次满额借贷,也就是三万贡献,一年后需要偿还三万三千贡献。下次再借,则借贷数目减少一成,以此类推。”
钟小刀立刻算了一下,借贷三万,加上令牌中的一万,再把袋中的灵石也算上,似乎刚好够用。。。。。。
不久,钟小刀已经再次出现在龙兴堂,只是他脸带苦涩,此刻,他储物袋里仅剩一千多灵石不说,还欠了三万的债。
刚走进大厅,令牌一阵震动,翻手一看,正是宗门关于道童院龙兴堂的新决议,和万星君所说一般无二。
钟小刀快步走过廊道,幸好,练习室还没有别人进入。
不过,当他拿出那截小小的养魂木,说明经过,滕老头却咆哮起来,“什么?这么小的养魂木?这不是比狗窝还不如吗?想我堂堂一代掌门,居然要住进这样的地方?你怎么办事的?”
钟小刀脸黑**:“前辈,在下真是尽力了。如果前辈实在不喜,那便等我找朋友再借一些,去换那大的。”
滕老头咬牙切齿:“换个屁啊,算了,想来如今早已不是法宝满天飞的年代了,何况时间也来不及了。”
钟小刀叹息道:“那么,现在,前辈可以说说是怎么回事了吧?”
滕卓一听,摆摆手:“你先把养魂木放到法阵中间来。记得,走的时候收进你的扳指。”
钟小刀心中早已预测,此刻虽得证实,却依然不解。
他走到法阵中间,把养魂木放好。
不久,眼前一黑,老者已出现在他的神识海中。
滕老头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罕见地温和起来,“坐吧,现在可以慢慢说话了。”
晋级后,钟小刀的神识空间显然又亮丽了几分,两道人影相对而坐。
滕卓的声音罕见地平静起来,“这事看来对你有些不公平,不过,放心,好歹我还有几十年苟活,将来会对你有所补偿的。”
钟小刀摇摇头:“前辈见外了,我已经得到太多好处,此事前辈无须放在心上的。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以前辈的身份,但有所求,宗门必会答应,何须小子帮助?还弄得这么紧张和神秘?”
滕老头冷笑一声:“我如果想要自由,宗门能办到吗?”
钟小刀目瞪口呆起来,一缕残念居然想要自由?那不是自找死路吗?
他转念一想,道:“宗门的确不可能让前辈无故溃散于天地之间的。莫非,前辈在这里过得也不开心?可是,这不都是你们当年自愿选择的吗?”
滕老头长叹一声,“凡夫也知道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我修士如果失去了追求大解脱大自在的可能,活着是何等痛苦。几千年下来,我们不疯掉已经很对得起宗门了。”
钟小刀闻言肃然,的确,以他而言,没有滕卓,自己能理解符箓的奥义,并学会正宗的天罡罩和雷符吗?
不过,以滕老头的性格,这几千年,他传过几人绝学,还真是难说。当然,即使他随便指点一二,也是珍贵无比的。
想来,如非后辈的神念越强,对残念的影响越大,长青门也断然不会把这一笔珍贵的资源放在道童院了。
滕老头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现在只是提醒宗门,或许到了该让我们安静离开的时候了,相信他们会明白的。至于我自己么,既然有幸遇到禅密功和蛰龙睡功,倒是又起了一点想法,唉,见猎心喜,这都是老毛病了。小子,你可愿意帮我?”
钟小刀立刻道:“当然。只是晚辈能力有限,恐怕帮不到前辈什么。”
滕老头满意道:“不用担心。我不过是一缕残念,即便有再好的养魂木,也迟早会溃散,现在只要你离开此地时,带上我,就算帮到了。不过,很抱歉,以后我也只能呆在养魂木中,直至大限来临。”
钟小刀点头道:“我想,前辈就如世间的大将军,临死也不愿躺在病床上的。”
滕卓闻言大笑:“话糙理不糙。”
钟小刀想了想,又道:“仙门功法无数,天材地宝无数,难道没有任何办法打破这一必死的规律吗?”
滕卓摇头:“你首先要明白残念的意思。我们这类残念算是比较高等的,是大修士元神极为强大后有意剥离的。但是,它始终只是残念或残魂,比不得化身和分身。
就好比你偶尔掉了一根头发、一滴血,那发,那血,掉在地上,其实也算是一种残念一缕残魂。可是就算它能十年百年不消散,却无法独立的,比如转世重生和夺舍等,都做不到。甚至,即便是再次遇到原来的主人,也无法再次融合了。明白吗?”
钟小刀终于明白了,心中也隐隐有些难过。越高级的残念,灵智越强,自主性越强,可越清醒,便意味着越痛苦。
他目中闪过一丝坚定,“前辈放心,小子愿尽力让你安度晚年。”
滕卓哈哈而笑,眼中竟似有拟人化的泪光,“假如你接下来的几十年里遇到一些修炼的难题,还是可以找我的。”
钟小刀一听,心道,这大修士的残念看似风光,其实等于被抛弃的孤儿,和自己并无两样。说起来,滕老头躲进自己的扳指,但自己依然在长青门内,仅是老人家的一种心情罢了。他于是暗下决心,以后绝不轻易再打扰老头。
于是,他把自己扳指的口诀告诉了滕卓,又等他回到新的养魂木后,一招手,收进了扳指之中,然后,他念动通行的储物器隐形诀,一抚,扳指倏然不见。
钟小刀为免意外,再次试了一下和滕卓沟通。
滕老头在扳指中笑道:“放心,这枚扳指虽然其丑无比,但材料倒不算太差。我再用一些灵石组成一个小型法阵,再布置一个隔绝神识探查的禁制,一切都好了,以后有事我会主动喊你,现在,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