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萧鸾愤而离开御秀宫后，这还是第一次再和萧鸾相见。
萧鸾见她一身宫女的服饰，而且脸色苍白，皓腕因为被官兵扭动而泛着红，心中微微地郁闷了下，“皇后，婉妃，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平静的，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就好像他与皇后还是原来的样子，现下的情形倒让他很疑惑。
他把真实的自己，收敛了起来。
苏谨悲哀地想，恐怕她再也没机会看到真实的他了。
……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小倩，你说。”苏茉一幅无辜兼楚楚可怜的模样，把目光投向小倩。
小倩倒也机灵，马上道：“皇上，皇后娘娘换了宫女的衣裳，想要偷跑！被奴婢识破，特地带到皇上的面前来，请皇上定夺！”她说的理直气壮。
苏茉又柔声道：“皇上，或许是因为在御秀宫呆得久了，皇后娘娘想出来透透气而已，还请皇上网开一面，不要降罪于皇后娘娘。”
对于这一主一仆演的好戏，真是让苏谨好笑。
“皇后，你自己说，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就在这时候，苏谨眼角余光看到欣妃和小月也已经到了这里，欣妃的手中提着那个食盒。心中立刻有了计较，道：“皇上，臣妾穿上宫女的衣裳并非要离宫而去，而是想要见见皇上，并奉上臣妾亲手熬的腊八粥。”
“你，你胡说！你的粥呢！”小倩大声质问。
小月很机灵，不顾冒犯了欣妃，立刻将食盒抢在自己的手中，“在这里！”
说着就提着食盒匆匆上前，“皇上，皇后娘娘亲手熬的粥在这里！”
“哼哼，皇后，如果你要给皇上送粥，何须如此大费周张，还要穿宫女的衣裳。哀家觉得小倩猜测的很对，你就是想要离宫，所以才穿了宫女的衣裳对不对？”刚刚赶到这里的太后，很不客气地指出了疑点。
“臣妾为何连送粥也如此大费周张，皇上，还有太后，你们不是都清楚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苏谨心中明白自己所面对的情况，苏茉与太后已然连成一线，自己如果在这时候与之针锋相对，而且萧鸾又不会站在自己的这边，恐怕今日真的要枉死在萧齐后宫。两相权衡之下，已然做出最后的决定，既然萧鸾不爱她，还不如杀了她，她却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
太后冷笑，“皇后，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要知道，但凡后宫妃嫔，没有皇上的批示而私自出宫就是死罪！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后，本来今日是腊八之日，不该动杀戒。但是你这次真的是错得太离谱了！”
苏谨干脆低了头，不再说什么。
其实有些事，萧鸾心里清楚。
如果在这时候，让她为了活命而暴露出自己的凄惨境况，她还真是不愿。
而萧鸾，竟也一直没说什么，任由太后和那个丫头小倩在闹，小月终于忍耐不住，也不顾自己是个丫头的身份，大声说道：“太后，娘娘被软禁于御秀宫内多时，娘娘知道皇上喜欢吃她熬的粥，因此每天都会精心熬心然后拜托奴婢送给皇上，但皇上每每拒绝。而且皇上已经很久没有过宫探望娘娘，娘娘穿着宫女的衣裳，想要出宫探望皇上，完全是逼不得已啊！”
“大胆贱婢！哀家没问你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再说，后宫佳丽众多，皇上政务繁忙，不能一一探看乃是常事。如果人人都如皇后娘娘一般，借着想念皇上的由头而穿了宫女的衣裳乱闯宫闱，这成何提统？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皇上，皇后此举真是太不懂事了，你可要好好的教教她啊！”
婉妃连忙跪了下去，“皇上，求您开恩！”
苏谨抬眸看了眼萧鸾，发现他并没有因为得知自己给他送粥才穿了宫女的衣裳之事而有所动容，反而眸中都是不见底的冰凉。
她忽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绝望和难过。
眸光微微一黯，就低了头不再说话了，任由苏茉继续演戏。
“婉妃，地上冰凉，你先起来吧。”
众人等了半晌，没想到皇上只说了这句。
皇后自被带到他的面前，就一直跪着，他也未曾让她起来。
“皇上，请您一定开恩饶过皇后娘娘一次，否则臣妾愿意长跪不起。”苏茉的语气坚定，真正儿把个姐妹情深，演译到了极致。
萧鸾从殿上缓步而下，亲自扶起苏茉，却觉得苏茉腿软，哎呦了声就要跌倒，萧鸾连忙将她紧紧抱住才算没有跌倒，苏茉顿时惶恐，“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
萧鸾蹲下身，轻轻地给苏茉揉着膝盖，“你身体不好，朕早叫你爱惜自己。现在却为了别人跪得腿发软，值得吗？你呀，总是这样让朕操心。”
众妃嫔都无比羡慕地看着苏茉。
皇上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她揉膝盖唉！
就算是皇后最得宠的时候，仿佛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吧？
这一幕，看在苏谨的眼里，更是难过不已。
她记得，他明明答应过，只要她做他的皇后，他就不会在她的面前，和别的女人玩暧昧亲昵，他这是食言了呢！
她忽然站了起来。
她曾经骄傲如孔雀，却在他的爱情攻势中一点点地卑微下去。
然而，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她太傻了吗？
男人，本就是世界上，最绝情狠心的动物。
她眼角眉稍的冷意，让萧鸾暗暗心惊，然而，她将眼底的伤掩饰得很好，甚至唇角还浸着一丝笑意，“皇上，还记得当日我们大婚，你答应过我什么吗？现在你食言了，是不是代表我们的感情已经结束。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不是死缠烂打的女人，我先回宫了，如何处置，但凭你意！”
说完，她再不看众人一眼，转身就离开了。
小月连忙地也要告退追上去，结果打翻了食盒，粥从食盒中流出来，还冒着热气……
小月慌忙收拾食盒，却被小倩一把推倒，“娘娘，这个奴婢胆敢犯上。”
“行了！”萧鸾懒懒地说了句，“小月，你也回御秀宫去吧。至于这位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奴婢叫小倩。”
“来人呀，把这位小倩姑娘拉出去，就地正法。”
“什，什么？”小倩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转头看向苏茉。
苏茉马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头嗑在地上，“皇上饶命！臣妾知道错了，是臣妾不懂得教导小倩，才使得她以下犯上，犯了错误。但小倩于臣妾有姐妹之情，请皇上看在臣妾的份上饶她性命，以后臣妾会好好的管教她的。”
她这一嗑嗑的颇重，额上立刻红肿了一片。
小倩心内很感动，又很害怕，当下只是哭着喊饶命。
太后终是看不过去，“皇上，刚才皇后犯了那么大的错误，都没有惩罚，小倩虽说犯了点小错误，却也是一心为君……依哀家看，且赏她二十板子，叫她长长记性好了。”
但萧鸾似乎并不为所动，太后只好又劝道：“再上举国上下都在过腊八节，这样的日子里实在不易见血腥之事。”
萧鸾这才点头，“就依母后的。不过你们都要记住，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就算主子再落魄，也能立刻取奴才的狗命。如果都似小倩这奴才似的，才真正要天下大乱，才要君不君，臣不臣！希望以后各自都能够明白各自本份，若再有逾越，休怪朕无情！”
说着话，却是往人群中看了眼。
那里，有悄然赶到的玄宁。
他这番话，其实是对玄宁说的，希望他能够听懂。
小倩和婉妃叩谢皇恩。
……
因为这出事，萧鸾再无心过腊八，早早地回到了书房。靠在椅子上，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苏谨刚刚离去的背影。他知道她倔强，可是以往的倔强都带着些小女孩赌气的感觉，这次他却从她眼底看到了真正的伤痛。
虽然她那么努力的掩饰了，甚至可以瞒得了所有人，却瞒不了他。他很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在那样的危机关头，示份弱会死吗？
……门外兰公公的声音道：“皇上，柴护卫求见。”
“让他进来。”
须臾，柴护卫已经缓步入内，施礼道：“皇上。”
“柴护卫，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回皇上，卑职反复查证，也还是以前查到的那些。皇后娘娘在进入皇宫之前，确实因为某种原因而自杀过，因此病了一个多月。据说她醒来后，性格似乎产生了一些变化。在那之前，她似乎是谨小慎微，被郑氏与她的姐姐，如今的婉妃欺负的很惨。”
“就没有其它的消息吗？比如，什么怪事……”
“若说唯一的怪事，就是当初不知道什么原因，郑氏反对婉妃入宫，也是由她出的主意，由皇妃娘娘这个苏府庶女代替婉妃入宫。可是就卑职的观察，婉妃对皇上极有爱慕之情，她也不拒绝荣华富贵，不明白她当初为什么不想入宫。这是卑职觉得，当初苏府的唯一一件怪事。”
“是很怪。那你有查出是什么原因吗？”
“暂时没有。”
萧鸾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一时之间脑海又乱了。
他觉得苏谨就是一个迷，她说话的方式和语气，她嘴里偶而冒出来的新奇词汇，还有她做事的理念和特质，骨子里所带着的不受束缚的倔强，有太多不属于普通女子的东西都在她的身上体现出来。
但是为什么，查她的生平，她的生平却又那么简单苍白又可怜呢？
居然让人没有丝毫可质疑之处。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原因，使她成为现在这样的一个女子呢？难道真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