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和李画眉默然站在山岗上,晚风习习,怎么也吹不散浓重的血腥味。开始的时候,牧野一闻到这股血腥味,就感觉到反胃、伤心、难过,闻的多了,反而觉得晚风中的味道本身就是这异世大陆的味道,是生命的原味,是历史和时空的交融。
没办法理清楚内心的思绪,牧野望着无边的夜色,口中念叨不止:“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
李画眉呆呆的听着,虽然一句听不懂,但是在听到牧野念叨这些古怪的话是时候,她的内心感觉到无比的安宁。大战之后的疲惫和不安,如退潮的潮水一般纷纷远离自己。
牧野口中念叨了第二遍的时候,就趁着李画眉不注意把猪爪子攀到李画眉的手上。李画眉甩了两下,没甩开,也就由了他。
念完经,超度完亡灵,剩下的事情就不是一个小小的村令能做的了。现在伏完部落正在回撤途中,不管他们有没有达到目标,今晚他们的宿营地必然是筑城多日的临时营寨。
牧野拉着李画眉,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在山路上。后来李画眉实在看不下去了,干脆将牧野背在自己的背上。尽管这个姿势很伤牧野的自尊,不过李画眉背着他以后,不仅走的稳当,而且飞快。牧野只好老老实实的把嘴巴闭上。
两个人抄小路,半路上遇到熊譬、贡山率领的两村兵勇。几百号人面前,牧野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趴在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背上。惭惭的从李画眉的背上滑下来,偷偷的捏了一把李画眉的耳垂,牧野这才整肃形容,面不改色的迎上去。
熊譬和贡山根本就没有在乎牧野从哪里下来的,见到牧野和李画眉都胳膊腿齐全的,两个人高兴的在野地里只打滚。
牧野在贡山屁股上狠狠踢了两脚,问:“让你们守着山寨,怎么出来了?见到伏完部落没有?”
一句话问的熊譬心凉了半截,熊譬张口结舌道:“伏完部落进入大青山了?没见到他们!我们是担心你们的安全,决定趁着夜色接应你们。”
牧野气急高声喊道:“糊涂啊糊涂!你们这三枪二炮的能从伏完数万大军中接应我们出来?快走,回山寨。伏完部落已经回师。无论如何他们今晚都会夜宿他们费尽心机筑好临时城池的。”
熊譬和贡山都有家眷在山寨,此时一听牧野的话,登时心急火燎,马上命令后队作前队,一刻不停留,快速开拔。牧野跟着队伍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冷不丁,一个过肩摔,又被李画眉翻到自己的背上。
背着就背着吧,异世大陆的娘们和地球上的女孩不可同日而语,没看到熊譬黑暗中扭过头来看了一眼,恨不得把眼珠子抠出来,如同看到洪荒巨兽一样,慌忙回过头去,哧溜哧溜跑到队伍前面去了。
等到牧野等人回到山寨前,山寨已经被伏完部落围的水泄不通。一把把火把如同繁星落到了大青山上,点点火光将山寨前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熊譬轻轻将腰刀抽出,正准备挥舞战刀,发出冲锋的命令,被牧野一把拉住。牧野向着队伍打出了噤声的手势。勇字营的兵勇非常快速的就近找了一个草丛,藏了起来。野人村的明显反应迟钝,看了勇字营兵勇的动作之后,才跟着藏起来。
熊譬看到这一切,心中叹气。野人村的人不是普通人,他们来自于京城最神秘最强大的虎豹军,可是不到十年乡野生活,让他们连入伍不过月旬的山民都不如。
牧野仔细打量当前形势。伏完部落并没有发起强攻,一名谋士一样的人正在苦口婆心的劝贡水投降,并以未来的砂砾县令之位相邀。
想了片刻,牧野按下躁动的李画眉,自己一个人大踏步走出去。黑暗中冷不丁走出一个人来,吓了伏完部落一大跳,恼羞成怒的军丁挥舞着大刀就要扑杀过来。
牧野里也不理会,高叫道:“不知吉列、吉珂、吉笙哪位大将军在?在下有生意要做,可谈否?”
牧野一口叫破三大将军的名讳,让扑杀过来的军丁狐疑不已。三大将军的名讳在本次行动中可是绝对机密。如果让神恩帝国知道伏完部落三大将军齐出,那必然不是善了的局面。
不多时,军丁自动闪开一条道路,尽头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国字脸黑汉子。牧野毫无畏惧之色,从枪林刀树中坦然走过,径直来到黑汉子面前。
牧野最留意的却是骑在黑汉子身下的大马。说是马,只是形体极像马,与马不同的是,这匹马的脑袋上长有一个凸起的肉瘤。这就是所谓的飞麒麟了,马的变种,魔兽的一种。
牧野拱手道:“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大胆!真以为不敢杀你吗?”旁边一小校抽出腰刀,在空中虚劈一下,恶狠狠的说。
牧野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盯着黑脸汉子。黑脸汉子哈哈大笑:“好胆色!够种!若不是,看你步伐轻浮,体内发虚,我真以为你是真武强者了。我是吉珂,但有何言,说来听听!”
牧野打个稽首,口中说:“原来是吉珂将军,果然是天生雄武,睥睨天下,当真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在下折服不已。”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黑脸吉珂听到牧野这句话,尽管依然保持威严自持,但是嘴角已经划开一个微小的弧度。
牧野道:“在下的生意有,条件也有。将军,可有把握能做主?”
“大胆!”刚才小校再次咆哮道。
吉珂闻言,面露思索神色,将小校一巴掌扇到旁边去,淡淡的说:“你且说,若是胡言乱语,这一巴掌,就由他掌还于你。”
牧野微微一笑:“第一件生意,食盐、布匹、、药品、粮食、茶叶等换牛肉或者马匹,条件是,我是伏完部落商品唯一供货商,当然价格只会比现在低,不会比现在高。”
吉珂闻言瞳孔收缩成一个针孔,冷冷道:“本将军退兵,一言耳。倒是你,本将军凭什么相信你!”
牧野叹口气,和这帮没脑子的异世大陆人交流就是困难,勉为其难的解释说:“在下不才,倎为砂砾村村令。现如今,石头县城怕是已经荼图一片了吧,神恩帝国必然派遣新的县令,他会如何做呢?至于我会如何做,难道我在伏完大军面前的承诺也不能让你放心吗?”
这句话让吉珂陷入沉思。虽然神恩帝国严禁双方进行军事物资双边贸易,主要是针对铁、兵器、盔甲等物资,对于食盐、茶叶、布匹等生活物资一直虽然有严格限制,但始终未完全禁止过。
此番伏完部落屠城之后,即便没有禁令,怕是双边贸易也要中止。这一中止,伏完必然要通过别的部落获得物资,但是如此一来,不仅价格较高,而且受制于人。部落发展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个后果……
吉珂再看到自己的这些兵勇腰包塞的满满的,就觉得这些人真是愚蠢透顶了。把鸡杀掉了,以后还想吃鸡蛋吗?
吉珂沉吟一会,凶恶的说:“好,本将军答应你便是。如果你不能完成相应的贸易,不要怪我伏完大军再来大青山,将你和你的砂砾村碾成齑粉!”
牧野拱手道:“大将军快人快语,击掌以为誓!”说着,牧野伸出粉白的嫩手就要和吉珂蒲扇一样的大手相碰。
“且慢!”一个声音硬生生的挤进来,一名明盔亮甲大将骑着一匹飞麒麟走进来。
牧野拱手,旁边的吉珂介绍道:“这是我伏完常胜将军吉笙。”牧野打量来人,看起鼻孔都要对准天上的月亮了,就明白他必然是常胜将军了。
吉笙没有废话,快马几步,来到牧野的身边说:“我与你一桩生意,马匹换人口,一匹飞麒麟换十个女人,如何?”
人口?牧野登时打起十二分注意,观察此人。这不是生意,这是对河东道云州府,乃至整个神恩帝国釜底抽薪之计。人口,是现代工业革命之前,国家强盛与否的重要基石。
牧野正色道:“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将军的生意,三畏皆犯,在下不能也。”
吉笙嘿嘿冷笑,道:“酸腐之人,那生意反过来做,十个男人换十担粮食,或者等价值物,如何?”
刚刚对吉笙生出来的畏惧之心,马上变成了鄙夷再鄙夷的心思,牧野几乎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同意。十个男人换十担粮食,或者等价值物。”
吉笙得意洋洋,却让旁边的吉珂恨的牙根痒痒。牧野注意到两人神色的变化,不动声色与两人击掌为誓。两个将军掏出自己的腰牌递给牧野,严明持腰牌者方能进入伏完部落制定区域进行交易。
生意谈完,吉笙哈哈大笑,对牧野说:“既然已经是朋友,那还不快快拿些酒肉来犒劳大军?”
牧野恭敬的行礼,道:“在商言商,在下生意人,犒劳大军应当,只是价码是不是先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