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在湖边折了枝芦苇,将鱼肉穿在上面。然后,他拔出了剑。
剑光划过凌云面前的空气,带起一道细细的火花。火花落在事先准备好的干草上,将整个柴堆引燃。
看到这一幕,那群活跃的年轻人忽然安静了下来。剑斩在石头上溅起火花的情况,他们不是没见过,但利用剑和空气的摩擦来点火,该需要多快的出剑速度与多么强大的控制力?崇敬强者的心思每个人都会有,毫无疑问,他们眼前的这位中年男子,便是一位强者。不过,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被转移。因为随着火焰越来越大,那块鱼快熟了。
凌云烤肉的手法十分娴熟,鱼肉在旺盛的火苗中不停地旋转着,竟没有任何一点焦糊。一股让人心动的的鱼香渐渐在湖畔传开,莫说是湖边的众人,就连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探子,都觉得血流加快,呼吸粗重了许多。
“好香!”
“太香了!”
“鱼肉怎么会这么香?!”
是啊,鱼肉根本就不可能这么香,更何况,那香气怎么可能是鱼肉的肉香。叶压下心里的悸动,想起了那个传说。在这天地之间,有许许多多强大的珍禽异兽,他们大多都被称为荒兽。然而,除了荒兽之外,还有一种更加珍奇的存在,他们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都蕴含着常人难以想象的能量,它们是上佳的伤药,更是最好的补药。身蕴奇香,是它们共同的特点,因此,人们称之为香兽。据说,天香的第一味香,便是由香兽之血炼化而来。
是的,这个白发少女便是叶,而她身边的年轻人们,便是去往半山院的新弟子。为了不至于太过扎眼,叶已经换上了普通的衣服,然而,雪白的长发和美丽的面容,依然让她吸引了不少注意力。至少在现在,这十几位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便有数位对她有了仰慕之心。
难道那条鲤鱼便是香兽?叶望着眼前这片平静的湖水,心里却很难平静。她知道,很快这片毫无名气的湖就会变得热闹起来。
第四条消息传回京华,鱼肉有奇香。而此时,凌云已经开始吃鱼。
香软的鱼肉先入口再入腹,他感觉到全身都暖了起来,那是一种难言的享受。从舌尖到脚尖,从肉体到灵魂,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满足地欢呼着。
看着凌云满足的样子,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下一口口水。近两斤鱼肉,他就这样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或许是因为这鱼肉太过美味,以至于凌云吃鱼时,嘴巴比平时吃饭要张得大了些许。只不过,并没有人留意到这一点,更没有人能够知道,凌云的牙被硌了一下,因为他脸上的表情一直都十分满足,没有丝毫不适。
吃完鱼,凌云擦了擦嘴,回到车上,拍了拍那匹马的屁股。
马车再次动起来,凌云躬着身子走进车厢。他拿起水袋喝了口水,无意中捏死了一只爬在水袋上的蚂蚁,但他却似乎没有发现。然后,他漱了漱口,从嘴里吐出一个黑色的金属小球。方才,正是这个小球硌到了他的牙。
两道细微的灵丝爬上小球,缠绕着围成一个又一个小巧复杂的纹路。然后,小球的中央出现了一道细缝。
球是空心的。凌云沿细缝将小球拆成两半,球内是一小撮蓝紫色的粉末。然后,他把粉末倒在一块澄澈透明的晶石上。
大部分灵香都可以用火焚之法来催动,而某些异常珍贵的高阶灵香,却是需要用灵焚之法。这块透明的晶石,便是最好最温和的灵焚材料,极品灵石。
灵石凌云有不少,但极品灵石他却只有这一块。这种灵石毫无杂质,灵者甚至可以直接吸收,它与普通的灵石有本质的区别,已经脱离了修行货币的范畴。只可惜,一条普通的灵矿中,极品灵石的出产不会超过十块,甚至可能一块也不出。就算偶有产生,也会被世家大族迅速抢光,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然而,在凌云的心中,和那撮粉末比起来,这块极品灵石却并不算什么。
马车依旧在林间疾驰,但无人能够看到车厢内正在发生着玄妙之事。蓝紫色粉末与灵石融为一体,化作一团火焰,淡淡的蓝紫色烟雾从火焰中生出,融入老者的尸体内。
……
半山院,林天丰刚刚换上一身白衣,就在此时,林瑾来到了小院中。
“副院长。”副院长这个称呼,用多了实在是别扭的很。林瑾有意想更改,但林天丰却怎么也不让。不过,想到解师兄叫了这么多年都没说什么,自己这点别扭又算什么。只是,为何今日的副院长,看着比昨日更老了几分?
“何事?”
“弟子有一事不明,为何这次下山,不让弟子前去?毕竟,那些新弟子都不认识叶姑娘,万一再出什么意外,岂不…”
“你想要下山?”林天丰并没有回答林瑾的问题,而是如此反问道。
林瑾一愣,显然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
“是为了春风楼的那个女子?”林天丰再问。
林瑾惊讶地抬起头,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
“你师父和你说过半山院以前的事情吗?”
“没有,师父只是让我来此学艺,并尽力助半山院再兴。对于本院的过往,他并未提及。但他说过一句话,我,也希望我不会辱没半山院。”
“你师父没有说错,半山院不会辱没你。曾经的半山院很强大,那是你想象不到的强大,但你知道为什么会衰落至此吗?”
“弟子不知。”
“就是因为一个女子。因为那个女子,我的师弟,也就是半山院的院长,犯下了大错,也为半山院招来灭顶之灾。自古红颜多祸水,你可知我的意思?”
“但人与人终究不同,更何况我答应过要赎她出来,就像我答应过师父要重振半山院。”
“哼,一个风尘女子,岂能和半山院相提并论。”林天丰哼了一声,看着林瑾的眼神十分复杂。眼前的年轻人,与当年的师弟竟有几分相似。一样的天才,一样的痴情,也一样的固执。“你今年才多大,不专心修行之事,如何重振半山?我到今日这般年纪,也未曾与任何一位女子亲密过,不也活得好好的?再看看你解师兄,可曾念叨过女人?”
“弟子并非出于****,而是真心喜欢她。而且,她有病,我不救她,她可能会死。”
林天丰沉默片刻,正要再说些什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山下。崎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正在徐徐前进。
看见那辆马车,林天丰忽然笑了,但笑容背后的苦和痛,只有他自己知道。“叫上你解师兄,跟我来,去见见你一直想见的人。”
马车尚未爬上半山,林天丰已经带着林瑾和解石等候在山路上。
凌云停下车,来到林天丰的面前,缓缓跪下。“半山弟子凌云,送家师归山。”
虽然已经无数次在梦中与他相见,但此刻想到他的尸体就在车厢内,林天丰反而不急了。此时,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子身上。因为他知道此人与师弟的死必然有绝大的关系。“你便是他的弟子?”
“就在昨夜,师父授我传承,并收我为徒。”凌云点点头,也顺便低下了头,似是不愿与林天丰对视。
“你如何证明你是他的弟子?”
“一日之后,您便会知道。时间紧迫,请恕弟子不能久留。另外,师父临终有言,他是有罪之身,愧见林家列祖,不能入驻祖殿,希望您能将他送到摩云洞,他愿以尸面壁。”说完这话,凌云提起剑,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