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沪都。
三十年的改革开放,使这片十里洋场从沉睡中苏醒,几番挣扎后,恢复往日荣光,再次傲立于东海之滨。无数栋摩天大楼拔地而起,跨国公司、投资银行、互联网企业等纷纷涌入,每天进出这里的资本数以百亿级,沪都也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整个华夏的经济中心。
豪车、游艇、私人飞机,这些往日只能在欧美国家看到的奢华之物,此时也逐渐兴盛起来,成为沪都新兴富豪们的‘高级玩具’。
“轰”
一辆宝蓝色的宾利跑车呼啸而至,在路边行人羡慕和嫉妒交织的眼神中疾驰而过。在一道堪称完美的转弯过后,转瞬便消失在街拐角的尽头处。
“噗”
但跑车的主人并不知道,在他漂移般动作的背后,却将路边水坑中的污水如瀑布一般扬起,不偏不倚的泼在了路边一个倒霉的身影上。
“我草!你TMD的没长眼睛啊!开个宾利就了不起呀!信不信老子砸了你的车!”
拍打着身上的污水,李杰谩骂了一阵,却发现对方早已不见踪影。而街边路人幸灾乐祸的眼神,让他心中愠怒,却又发不出火来。气恼的整了整衣衫,转身钻进了身后的胡同里。
这里是沪都市的城中村,但居住的早已不是原来的村民。拥挤的租户里,大部分是从全国各地赶到沪都找工作的年轻人。
面对高额的房价,以及囊中羞涩的无奈,无数还在苦苦坚持追寻梦想的青年,只能选择扎根在这片又脏又乱的城中村中。
李杰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十年寒窗,从中原小县城中考入京城大学的他,在毕业之后也是抱着满腔的热情和希望赶到了这里,以为终于能又一片只有翱翔的天空。
但现实却给了他无数次沉重的打击,虽是名校毕业,但在汇聚了全国乃至全世界顶尖人才的沪都,李杰的学历根本算不上拔尖。
一没有经验,二没有人脉的李杰,在经历了无数次的面试失败后,最终幸运的找到了一家待遇还算不错的外企。虽然三个月的实习期内只能拿一半的工资,但依旧让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中找到了一丝归属感。
但,这原本初见曙光的生活,却因为李杰的一次意外发现戛然而止。
李杰所供职的市场部经理,才疏学浅,没有多少本领,能得到这个职位全靠他一张油头粉面的脸换来的权贵老婆。靠着在高层中任职的岳父帮忙,他才能压下众人的反对,爬到市场部经理的位置。
地位的不平衡,也就造成了其夫妻关系的异位。平日里都是家里的母老虎说了算,市场部经理根本没有反驳的机会。除了听话和照搬以外,没有任何其他选择。
可就在前几天,李杰偶然闯进办公室递交材料时,却发现了惊人的一幕。他畏妻如虎的上司居然和一名刚入职的大学生搂在一起,激烈的亲吻着。
三人足足愣了十几秒后,李杰才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退了出去。在职场中摸爬滚打了几个月后,他也知道一切潜规则的存在,本着不关己事高高挂起的原则,李杰并没有将这件事声扬出去。
但李杰还是低估了对方的忌惮心理,他的身家性命全部都掌握在妻子手中,一句话的功夫,就能让他身败名裂,打回原形。哪怕李杰并没有声张,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生性谨慎的他还是决定除掉李杰这个定时炸弹。
一纸辞退信很快摆在了李杰桌上,眼看就要熬过实习期,正式入职的李杰自然愤怒不已,冲进无良经理的办公室内就是一顿怒骂。
为了保住这个他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机会,李杰甚至不惜撕破脸皮,拿那件把柄威胁对方,但经理一句轻飘飘的话,却让他完全提不起反抗的念头。
“如果你敢说出去,那我就把曹书侨也给辞退!”
李杰当场就愣在了那里,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出他的心思。但一想到那个身世凄惨,却无比开朗的小学妹,他却也只能叹息一声,落寞的走出了办公室。
“李杰,你就是个笨蛋,你为对方做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她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心意!”蜷缩在狭窄阴暗的隔板房里,李杰嘴角上翘,嘲讽着自己。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打断了李杰的思绪,起身开门,房东肥胖的身躯严实的堵在门口。
“有什么事吗?”
刚刚被辞退的李杰心情失落,并没有像往日那般恭维这个胖女人,盯着对方脖子上又粗了几分的金项链,一脸不耐的问道。
“没什么事,就是通知你一声,从下个月开始,房租要多交三百!”
“多交三百!为什么?当初不是都说好了每月六百的吗?”
“哼!这是市场趋势,别人都涨老娘怎么就不能涨!”厌恶的撇了眼李杰,胖女人轻蔑道:“住不起就别住,趁早搬出去,像你这种废物外面多得是!”
“你……”
“哟,长本事了?还想动手不成?”
看着对方丝毫不惧的样子,李杰紧握着拳头,却最终松了开来。“我知道了,三百就三百!”
“哼!每种的废物,活该住在这种地方……”
在对方的嘲讽声中,李杰将房门关上。曾经也有人因为胖女人的恶劣态度而对她大打出手,但换来的却是对方更狠辣的报复。
究其原因,是胖女人的弟弟,他是城中村中的一名混混头子,带着手下的十几名无业青年成天在周围转悠,尽干些偷鸡摸狗的违法勾当。也正是仗着她弟弟的恶名,胖女人才敢这般嚣张。
门外的谩骂持续了半刻钟,许是骂累了,胖女人才挪动肥躯,砸响了下一户租客的房门。
屋漏偏遭连夜雨,刚刚才失去了工作,此时却又被逼着涨房租,李杰无奈的叹了口气,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钱包。
“一二三……”
数了数钱包里的钱,又在抽屉和床铺下面翻找了一通,最后,李杰看着手里仅剩的762块钱,欲哭无泪的瘫倒在沙发上。
从寻见曙光,即将步入正轨从而融入这座城市的外企白领,一夜间,却已经沦落到将要付不起房租,流落街头的窘境,命运给李杰开了一个让他难以承受的玩笑。
没有开灯,也没有做饭,李杰像是失去灵魂一般,僵直的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咕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肚子的反抗声忽然响起,才将李杰从失魂中唤醒过来。摸了摸饿扁的肚子,李杰起身,从柜子里翻找出一盒泡面来。
熟练的泡好后,李杰伏在破旧的茶几上,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泡面的味道并不好,但对于已经一天没吃东西的李杰来说,却已是最美味的食物了。
“哈……”
喝下最后一口汤,李杰舒心的叹口气,胡乱抹了抹嘴,起身走到了床边。
“哎,明天得赶紧出去找工作了,要不然就真的得露宿街头了。”
李杰不是一次跌倒就站不起来的人,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把握不住命运的可悲。在这片繁华的十里洋场中,他就像是无根浮萍一般,只能任人拿捏,随波逐流,根本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天地。
捻着手指,李杰从床上拿起一张钱来,放在灯光下,看着那投映出的水印头像,自语地说道:“每个人都像条狗似的拼命,无所不用其极,为的不过是这一张毫无价值的东西,想想也是可悲呀!”
不过,李杰很快却又自嘲的甩了甩头,“呵呵,光说别人,自己还不是一样。”
捻着手里的钞票,李杰像是想把它搓成两张似的,“要是能随心所欲的复制这东西就好了,就想印钞机一样,想要多少就有多少!那该有多爽啊!”
想象着钞票满天飞的幸福场景,李杰意淫了一番后,才起身坐起,准备早点洗洗休息,毕竟他明天还得早起去找工作。
“嗯?这是……”
李杰伸手放钱的手突然愣在了半空,整个人也瞬间僵在那里,仿佛碰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身躯微微颤抖,李杰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手指轻轻捻动了一下。原本只有一张钞票的右手,兀然又多出了一张来。
看着手里突然多出的红大头,李杰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失声道:“靠!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