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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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刚吃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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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风大，头发老是挡住镜片。
想着还能在这儿呆上几天。
就决定了，去那家店里理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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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了，算是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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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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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来，总是晚饭过后。
都快四年了，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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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斯文的眼镜，头发也跟上次来时差不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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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隔一个月才来一次这里。
每次都要求剪到一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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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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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由她替我“修剪”自己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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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不是常客，每次也就值五块钱。
我要求的简单，只有她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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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例还是要先洗头。
照例也还是她起头，于是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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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学习还忙嘛？”
“有点瘦了，你。跟上次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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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是吗，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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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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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一样不喜欢说话。
每次，却倒是不介意我搭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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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头的时候，他总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表。
目不转睛地，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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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不看一眼，身边店里的女孩，也包括我。
不像别人，眼光里总带着颜色。
叫人生厌地，盯着胸部或是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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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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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指尖，在头皮上轻重得当地捏着。
跟以前一样，很舒服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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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慵懒，有点倦怠。
险些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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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镜子里，她脚上的拖鞋。
跟她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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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现在怎样。
剩下的几天里，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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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曾跟你一起来的女孩子，很没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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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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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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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没什么客人。
老板更跟熟客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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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在看我的新买鞋子，有点惊喜。
他看得那么入神，让我有点怯意。
早知道，该好好擦干净鞋面。
还有，粘牢脱胶的闪亮贴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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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上次跟他一起来的女孩子。
两个人不算亲密，却也一看便知是拍拖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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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泼的女孩，曾一个劲地询问老板挑染跟作发型的价钱。
于是问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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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沉默太久了，他显得有点局促。
支支吾吾的。
让我有点歉意，为打搅了他的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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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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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被人提起，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最近一直极力想忘却的。
在最后的一个月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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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复整理东西，四处参加招聘会。
跟朋友们出去夜游到临晨。
在网吧里过的夜。
一次次不胜酒力，在一次次欢送会上喝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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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后也就五个月而已。
我明白，却就是有点较劲，跟自己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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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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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盯着手表发呆。
表情有些许的忧郁，眉头也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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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奇怪的感觉，不是很好。
于是叫起他去冲干净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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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松开了紧握在一起很久的双手。
面带微笑着，起身跟上，礼貌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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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温正好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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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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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一样，把脖子伸得很长。
像个小孩子，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做。
听话得有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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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什么……水有点烫了……”
还被按着脑袋的他，伸手指了指水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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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好意思，真抱歉……”
水有点烫了，怪我分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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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停道歉。
他起身一边擦头发，一边眯着眼睛，却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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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大热天的，挺暖活儿。呵呵。”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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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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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座位的时候，她去柜台播放起音乐。
是以前放过的曲子。
也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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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地就这么坐着。
镜子里，看她娴熟地摆弄着我湿漉漉的头发。
渐渐蓬乱的脑袋，渐渐变得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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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脸去，时而往左一点，时而往右一点。
看见我看她时，她笑。
而后，继续低头轻快的修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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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认真仔细。
感觉手上的眼镜，此时更陪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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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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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他以前说好听的那支曲子。
气氛变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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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发的时候，他一贯地配合。
总是适时地低下头，或者侧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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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有在看我。
从眼角的余光里，我可以注意到。
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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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可惜。
今天没化妆，耳环也不是最好看的那款。
真担心，被他看见脸上刚起的豆豆。
还有没擦过粉的粗糙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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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微笑着。
也不知，是在笑什么。
真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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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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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听的音乐，一遍又一遍地放着。
难得，顾客不多。
夜深了，有点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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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
班上的死党都陆续回去。
都四散去全国各地了，想必难有再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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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决定去上海闯一闯。
于是跟我一起回去，路上有个伴，感觉会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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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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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着眼睛，该是在沉浸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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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得怪他头发太少。
再怎么修，也没什么可剪的。
终于还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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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安静的样子。
真不想，叫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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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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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掏出钱包。
一堆零钱里，当面细数出五元，递给她。
她笑，然后放进抽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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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秀，换个好听的放放。”
“知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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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时，习惯地跟她道别。
她看我，还是笑着。
没马上听老板娘的，去换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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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扬的音乐，被关在了门里。
夜深了，天空模糊得看不清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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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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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的离开，还有停下来的音乐。
都有点不舍，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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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等上近一个月。
他才会再来这里。
让我剪去已经潇洒的长发，换成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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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座位上，他的眼镜，有一点意外。
于是，急得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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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还没走远。
站在店面旁边，眯着眼睛，正望着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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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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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眼镜。”
“噢！谢谢。”
“我说呢，今晚没云，怎么就看不见星星，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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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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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拼命挠着头皮的样子，真的挺好笑。
又戴上眼睛，配上新剪的头发，清瘦的他显得精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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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就这么无语了。
只听见路边，零星的狗吠。
还有树上时而的蝉鸣。
夜，原来能这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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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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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回宿舍的路上，还有纳凉的老人在路灯边上下棋。
还有是不是追上街的孩子们，不停的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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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她还不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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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又为何，非得有什么特别。
我们并不认识，只是每隔一个月，才遇上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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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城市里，她却已算是我最熟悉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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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里，只去过一次电影院，而已。
除了学校，来得最多得就是这里和邮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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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她告别，彷佛便是告别了这座城市。
感觉很有些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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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就这么再见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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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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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面。
已经换了的音乐，是迪斯科的，老板很喜欢。
一时觉得俗气。
马上，又奇怪自己突然的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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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又得过很长很长时间，他才会再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又得俗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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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比今天胖一点嘛？
其实胖一点更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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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一定修好这双鞋。
还不能忘了，每天好好修饰一下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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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他一切顺利。
那就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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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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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