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有些凉了·····”粉扇低语，伸手掬起一掌水。接着松开，掌心的水溅落，发出声响。
小环愣住，片刻便苏醒过来，她试探了一下水温，歉然道：“果然有些凉。”
她开始将另一只木桶里的热水用水瓢舀来，再缓缓注入浴桶中。
“可姑娘看起来好像有些不高兴······”一个下午，粉扇都呆在屋子里没有出去，甚至再也没有过笑容。
小环有些担心，生怕粉扇还在生气。粉扇看起来如此柔弱，只怕会气出病来。到时，她不好面对寨主。
听小环这样说，粉扇侧头看她，叹气道：“不高兴的人是他，你的寨主大人。”
“是啊，寨主大人其实也不高兴，下午时，我去二寨主那，正瞧见寨主朝着二寨主发火呢。”小环一边说，一边又开始为粉扇添加热水。
粉扇觉得温度正好，低声提醒：“够了。”
“二寨主看上去都要被寨主教训得哭了，之后，寨主大人就沉着脸离开了。”小环继续说着自己下午看到的一幕。
粉扇静静地听着，她知道小环口中的二寨主是谁。二寨主是小狸，那个身穿绿衣，叫着慕天遥哥哥的女子。她有着十分靓丽的外貌，只是心肠稍微阴毒了那么一点。
对于慕天遥同小狸因何事争吵，粉扇并不想知道，是以，她也不问。
可对于慕天遥容易动怒的性情，她是不喜的。她觉得这男人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该有点涵养。
小环也不在意粉扇的沉默，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寨主不喜欢姑娘同那拓跋云飞亲近也可以理解，姑娘想，有哪个男人愿意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同别的男人亲近呢？”
粉扇拨弄花瓣的手滞了一下，这个道理，她岂能不懂。
“姑娘以后还是不要理那拓跋云飞了，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好是坏？”小环说着自己的看法。
粉扇沉吟：“可拓跋云飞不是你们飞鹰寨的人么？”
“他不是，他只能算是我们寨主大人的一个客人，而且是一个又奇怪又讨厌的客人。”小环蹙眉，看来她对拓跋云飞也没好印象。
“哦。怎么说？”粉扇奇怪地看她。
小环眉头蹙得更紧，她冷声道：“我不知道寨主是如何结识拓跋云飞的，我知道，每次拓跋云飞来飞鹰山，寨主大人都不是很开心。”
看来，拓跋云飞同慕天遥之间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过节。可是，如果他们之间有过节的话，拓跋云飞为何又在这飞鹰寨住的下去？更让人不解的是，慕天遥又为何能让拓跋云飞住下来。
奇怪，他们两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
“既然是客人，就算讨厌，也不至于是坏人吧？”粉扇心中有着疑惑，她其实不信这拓跋云飞真是个可怕之人。
小环却坚持道：“我觉得寨主大人不会害姑娘······”
“所以，你也觉得我该听你们寨主大人的话，以后要对拓跋云飞避而不见么？”粉扇打断小环的话，此刻，她几乎要认为小环是替慕天遥来做说客的。
“也不用这样······”仿佛被粉扇看透了心思，小环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是下人，她不能要求粉扇如何做。
粉扇她不怪小环，不管小环是在替慕天遥说话，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相信小环是有着对她的关心的。
粉扇双臂伸出水面，搁在了浴桶边上。
她微微眯眼，低柔道：“好人也罢，坏人也罢，所谓日久见人心，总要结交一段时日才能知道对方的为人是好是坏。”
“姑娘，我其实······“小环不知说什么好，粉扇的话让她无法辩驳，或许是她说错了。
粉扇接着道：“何况，我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同拓跋云飞有什么。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路要走，至于其他的人和事，也许都只是我生命中的浮光掠影。”
小环一颤，以她的年纪和阅历，她并不能完全理解粉扇话中的意思。但话中隐约的冷漠和决绝，小环多多少少是能感觉到一些的。
她只以为粉扇姑娘柔弱温柔，此刻，却发现了粉扇从骨子里渗出的淡漠。
这一夜，粉扇睡的不甚安稳。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飞鹰寨中住多久，是不是只要慕天遥不肯放她，凭她一己之力就永远走不出这飞鹰山？
不、不，她不能就这样耗下去，她一定要离开这，不管是逃也好、求也好，甚至是逼迫慕天遥，她也要离开这。
辗转反侧中，她捱到了天亮。
依旧是小环来服侍她梳洗， 因着昨夜没睡好，粉扇的脸色有些憔悴，而这抹憔悴却是可以用胭脂水粉来修饰的。
但是胃口不好的话，小环又该如何为粉扇调理呢？
小环给粉扇端来一碗白米粥、一叠腌萝卜和一叠酱木瓜。这两叠小菜，都是山寨长年预备的。味道酸甜可口，不管是下饭，还是喝粥都很爽口。而这满寨的男人们，却是最喜欢用这两样菜下酒。
粉扇看着碗里的稀粥没有半点食欲，举起筷子，也不知是夹腌萝卜好还是酱木瓜好。愣了半天，她将筷子放下，碗也推开。
她起身，话也懒得说一句，便朝着门外而去。
小环一惊，一把拉住粉扇的衣袖，担心地问：“姑娘饭也不吃，这是为什么呢？”
“小环，你不要管我，我吃不下去，也不饿！”粉扇看着小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昨天的晚饭吃得早了些，而姑娘又吃得少。一个夜晚那么长，到此刻，姑娘怎么会不饿呢？”小环看着粉扇，语气含有怀疑。
粉扇有些不耐烦，开始拂开小环的扯住她袖子的手，她冷声道：“我说不饿就不饿，你不要管我。”
小环见粉扇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耐烦，心里是委屈的。可是她知道自己是何身份，逆来顺受，是做下人们最不能丢弃的态度。
她依旧半是关心半是担心地问粉扇：“姑娘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粉扇不看她，语气冷淡。
小环想了想，恳切道：“要不让小环陪着姑娘走走吧！”
“不用了，我要一个人静静，你不用跟来！”语气决然，不留丝毫商量的余地，粉扇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屋子。
她又不是去游玩赏风景，而是去找慕天遥，她怎么可能让小环跟去呢？
晨曦里，香雾萦绕，鸟声清脆。
粉扇去了慕天遥的屋子，可是他不在屋子里。随手逮住那个叫锤子的山贼问了慕天遥的行踪，锤子说慕天遥去了后山。
粉扇担心自己路不熟，找不到慕天遥，便命令锤子带她前去。锤子哪里敢违拗寨主的心上人的话，便放下自己手中的活计，先带着粉扇去找慕天遥。
一路而行，山路虽然崎岖，因有锤子护她而行，倒也无惊无险。
锤子带着粉扇来到一处树林子边上，这片树林，遍植的都是一种树。枝干俊秀挺拔，翠叶椭圆齐整。
粉扇认得这种树，这是苦情树。
她和子卿所居住的苦情湖畔，便生长着好些苦情树。当粉扇在苦情湖畔看到这种树时，便十分喜欢这树的风姿。只是她至今感到遗憾的是，这俊秀挺拔的树取了个如此感伤的名字。
这名字是否有由来，谁也无法考证。子卿对粉扇说，从他记事起，他身边的人便是称这树为苦情树。
这树不会开花，一年四季，绿叶盎然。美中不足，这是苦情树名字的由来么？如果是，那么周边那个湖畔，又是因何被人们称为苦情湖呢？
仅仅因为，这湖边生长着不开花的苦情树么？
“粉扇姑娘，寨主就在这树林子里，要不，姑娘自个进去，小的在这候着？”锤子指着树林内说道。
粉扇看着眼前这片树林，想了想，点头道：“好！”说着，粉扇便撇下锤子独自朝着树林而去。
身后传来锤子的声音：“姑娘小心些！”
粉扇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一径往里面走。
树木之间的间距很宽，置身其中，周遭并没有横枝挡路。绣鞋踏在茂盛的芳草上，粉扇只感觉到一片柔软。
粉扇一袭素色长裙，款款行来，宛若幽兰临风。不多时，她便看到林中有一个木制亭子。
而亭子内，立着一个身穿黑色衣袍的男人。
这黑袍人正是慕天遥。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看他样子，似乎刚刚耍了一阵刀法。
粉扇虽然不是习武之人，但也曾经听说过，习武之人每天都有活动拳脚的习惯。
选择在这树林里耍刀，这对于慕天遥来说，也不是什么怪事了。
粉扇微微提起裙摆，缓缓朝着慕天遥走去。
她的步履极轻，好似飞花落地无声，可是耳力极好的慕天遥还是察觉到了有人正向他靠近。
他手中大刀赫然一挥，转身指向来人。
撞入他眼帘的，居然是一位柔弱佳人。素白的长裙，乌黑的云鬓，白皙的脸庞以及那水润的眸子无一不是他魂牵梦萦的。
看着佳人逆风行来，慕天遥一时忘记放下指向佳人的大刀，他的视线未离开佳人半分。
他颇感意外，不禁脱口问道：“是你？”
冷眸凝住他，粉扇面无表情道：“是我。”
他漆黑的眸子带着几许柔情锁住了亭外的女人，片刻，他轻声问：“怎么会来这找我？”
粉扇似笑非笑，迎视慕天遥的眸子未曾移开：“我去你屋子找不到你，便让你的属下锤子带我来这找你的。”
慕天遥“哦”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怎么，你打算用这大刀一直这样对着我么？”粉扇蹙眉，慕天遥手中的那把大刀一直指向她，这让她从心底生出一股子寒意。
刀剑无情，她不喜欢这带着血腥气息的东西。如果可能，她情愿一辈子都不要看到，更不要触碰。
经粉扇一说，慕天遥这才惊觉，他赶紧将手中大刀放下。随后，他走出了小木凉亭。
“我没想到你会来这找我，这山上的路不好走，即便有锤子护送，你也要多加小心。”他怔怔地望着她，目光带着担心和怜惜。
粉扇突然有些犹豫，她找他，是想叫他放她走的。可是面对他时不时流露的情意，她总有些不忍。
“谢谢，我会小心的。”想了想，她方说出这样一句言不由衷的话。说完，她又恼恨自己的不忍心。
慕天遥微微一笑，柔声道：“姐姐跟我这样客气做什么？”
粉扇微微一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